首陽公主道:“那也無妨,你不是做過皇后麼,拿著你的鳳印打扮成小宮娥也可以出宮的。”
端娘本來要站出來請罪,聽到首陽公主這番話,嘴唇微微抖了抖:“太后同公主可真是......脾性相投。”
從前蘇瑗以為這座皇宮裡的人都是循規蹈矩端嚴肅穆的,只有她是個異類,唔,或許被她帶壞的裴釗也算是半個異類?今日她才曉得,原來首陽公主同她一樣貪玩,甚至比她更甚。兩個人登時生出惺惺相惜之感,不知不覺竟聊了一下午。。
既然曉得首陽公主同自己很聊得來,蘇瑗便興沖沖道:“等到上元燈節的時候,咱們一起出去看花燈吧!宮裡的燈頂沒意思了,阿滿,你說好不好?”
阿滿當然拍手叫好,或許是因為首陽公主的緣故,端娘竟然也沒說甚麼。她興高采烈地在青雲殿用過晚膳,這才心滿意足地回長樂宮。
遠遠地瞧見長樂宮前放著裴釗的鑾駕,一列宮人捧著手爐等諸色器物安靜地站著,童和略帶焦色在原地團團轉,見到她終於鬆了一口氣:
“老奴給太后娘娘請安,陛下在裡頭等著跟您問安呢,請太后娘娘快些進去罷。”
裴釗來了?
蘇瑗心裡複雜得很,她有些懊惱自己沒有早早回宮,教裴釗白等這麼久;又有些歡喜能見到他;而這歡喜之餘又生出來一些惆悵和難過。
她最近矯情得很,這個模樣連她自己都不喜歡,更何況是裴釗呢?
蘇瑗慢慢走進殿裡,裡頭安靜得很,竟然一個宮人都沒有,裴釗穿著件玄色的袍子,正安靜地坐在窗邊。
端娘和雲蘿十分知趣,陪著蘇瑗走到殿門前便停步不前。偌大的殿裡頓時只剩他們兩個人,裴釗臉上掛著一抹極淡的笑容,蘇瑗低頭避過他的注視:“你等了多久了?怎麼也不派個人去叫我呢?”
裴釗道:“並沒有等多久,你在青雲殿玩得高興麼?”
那是自然啦!她笑吟吟地同裴釗說起首陽公主和她有多麼默契,阿滿又是如何的少年老成,小小年紀就想著去酒坊看姑娘,裴釗一直含笑聽著,就好像她說的事情有多麼要緊一般。
末了,蘇瑗告訴他:“我已經同他們說好啦,上元夜那天我帶他們一起出宮去看花燈,你有沒有甚麼喜歡的小玩意兒?我買給你啊。”
她說這話時唇角漾起極其明媚的笑意,眼睛明亮地注視著他,像是在哄小孩子,裴釗這二十五年來,還從未有人這樣想著他念著他,不由得微微一笑:“不用你買,我同你一起去。”
蘇瑗不由得“啊”了一聲,之前裴釗同她說起上元夜出宮一事時她只以為裴釗是為了哄她高興。想也知道,他怎麼能出宮呢?他若是出了宮,那些等在宣德樓下的百姓還怎麼瞻仰龍顏?
裴釗大約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淡淡道:“你不用擔心旁的,只消好好養足精神,等著去看花燈就好。”
裴釗向來是個說一不二的人,蘇瑗曉得這事就算是說定了,只得點頭道:“我曉得你不會騙我。”
裴釗笑著從懷裡掏出那支篳篥:“你說得很對,現在我吹你喜歡的曲子給你聽好麼?”
他吹的正是當日蘇瑗聽得入耳的那隻曲子,而且吹得極好。當日容美人獻舞時,這支曲子用胡琴、琵琶等七八種樂器一同演奏出來,現下只用篳篥吹來,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裴釗可真聰明啊,這才幾天就學會吹這支曲子。她有些黯然地想,又或許,是容美人教的好,他也樂意學,這才學得這麼快。
悠揚的樂曲聲中,她看著裴釗溫和的眉目,思緒飄得很遠。她本來想帶著阿滿出去過一個沒有裴釗的上元燈節,即使裴釗不在她身邊,這個節日也還是會過得很開心。
可現今她才發覺,從前那些自以為是的歡喜都是假的,在裴釗說出他要同去的一剎那,她才真正歡喜了起來。
說到底,她還是捨不得放下裴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