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從太液池回宮後,她將那副老虎照鏡子的畫拿給裴釗看了,他當時笑道:“既然我是老虎,那你今後也要學著狠厲兇惡些。”
她問:“為甚麼?”
“我都成了老虎了,你只好變成個母老虎來配我。”見她朝自己瞪眼,裴釗笑著吻了吻她的額頭:“我喜歡老虎。”
想到這裡,蘇瑗的臉紅了紅,眼見著時候不早了,便牽著裴銘一同上輦,一路來到了裴銘所住的永寧宮。
因裴銘年紀尚小,這場宮筵並不甚盛大,不過因宮中人人皆知這位小皇子頗得陛下和太后寵愛,自然不敢小覷,雖是尋常宮筵,仍安排得十分周到,想到裴銘年幼,大約喜歡看些新奇有趣的玩意兒,故而不曾安排梨園獻舞,而是搭了臺子,命伶人來表演雜耍百戲。
眾人在殿內等了一刻多裴釗才姍姍來遲,身後的童和親手捧著一張小弓,像是用犀角製成,密密匝匝地纏了一圈金線,顏色微黯,不像是新制的。
還是裴錚先認了出來,笑道:“臣弟怎麼看著,這張弓像是皇兄以前用過的?”
童和便笑道:“殿下好眼力。”又恭恭敬敬將弓捧到裴銘面前:“恭賀小殿下壽辰。”
裴銘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兒了,伸手就要去拿那張弓,大約是弓太沉了些,他被壓得悶哼一聲,卻還是拿了起來。
裴釗笑道:“過了今日便不能再像從前那樣一味玩樂,雖說你很快要到資善堂習文,可也莫要忘了習武。我大曌乃是從馬背上打來的天下,你身為皇子,須擔得起文韜武略四字,明白麼?”
裴銘小小的臉龐上浮現堅毅神色:“阿銘知道了,阿銘會聽皇兄的話,將來做一個像皇兄一樣的人!”
縱然童言無忌,可殿內不少人還是變了臉色,雲珊與吳月華本同坐一席,見吳月華神色驚慌,便悄悄握一握她的手,低聲道:“姐姐怎麼了?”
吳月華並不言語,見裴釗面色平靜,含笑在御座上坐下,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裴錚的賀禮乃是一副十分新奇的棋盤,裴銘覺得新鮮,便乾脆坐到他身邊,兩個人頭對頭地研究開來。蘇瑗看得眼饞,也想下去瞧一瞧,卻被裴釗輕輕拉住了衣袖:“你要去哪裡?”
“我看那個棋盤很有趣,我先去瞧一瞧,若是果真好玩兒就和你一起玩兒。”
裴釗笑了笑:“棋盤可以明日再看,現下你便陪我坐一坐好麼?”
蘇瑗順從都點點頭,不再動彈,因想起午時對裴銘允諾過的事情,便小聲對裴釗道:“今日是阿銘生辰,我答應帶他出宮去轉一轉,你要去麼?”
裴釗笑著看了她一眼:“阿瑗,我似乎剛剛才好生教導了阿銘一番,教他做一個文韜武略的皇子,你現下又要帶他去玩兒,豈不是拂了我的面子?”
蘇瑗愣了愣,不禁有些汗顏:“對不住,我差點兒都忘了,那這個。事情......”
“等筵席散了我同你們一起去。”裴釗含笑道:“我樂意被你拂面子。”
大殿內甚是熱鬧,戲臺上的伶人雙腿倒立,忽然一個翻身,從口中噴出一團火焰,引得眾人紛紛叫好。眼見周邊一片歡聲笑語,並無人注意到自己,雲珊才低聲道:“姐姐方才是怎麼了?”
吳月華這才告訴她:“小殿下對陛下說,將來要做一個像他一樣的人,這句話很是不妥。”
雲珊細細想了一刻,這才察覺出來,臉色不由得變了變:“殿下年幼,我瞧陛下的神色,大約也不會放在心上。”
吳月華慢條斯理地啜了口茶,淡淡道:“你說的很對,陛下待小殿下如此不同,童言無忌,自然是我多想了。”
雲珊笑道:“我平日裡見陛下那樣嚴肅,其實很怕他,不過小殿下似乎和陛下甚是親近。姐姐,你們中原人常說的‘兄友弟恭’,大約就是陛下和小殿下這樣了吧。”
兄友弟恭?
吳月華微微一笑,只覺得心口像是一匹絲綢,被人狠狠地劃開了一道口子,她本以為自己早就不會痛了,可那道傷口還是如此觸目驚心,逼得她不得不正視這份疼痛。
只怕連裴釗自己都未曾察覺,他其實已經將裴銘當做自己的孩子來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