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走迂迴路線,先哄孃親說一說她以前同爹爹的事情,等她高興了再借此機會來一句:“孃親肯定也希望我和你過得一樣好”來開啟話匣子?
又或者是來一個簡單粗暴的路線,直截了當地同孃親說:“我雖然是個太后,可是我已經和現在的陛下,也就是裴釗好上了!我們兩個心心相惜情不自禁,求孃親成全我們!”?
她想來想去,總想不出一個妥當的說辭。正是在這個時候,掖庭令來報說孃親的轎輦已經到了丹鳳門。她有些鬱悶地揉揉額頭,順手將裴釗早晨摘給他的石榴花拿在手裡,安靜地等著孃親的到來。
......
御案上放著厚厚一沓奏摺,即便有風吹過亦不動如山,裴釗安靜地坐在御座上,手中硃筆在雪白的宣紙上劃下凌厲的筆跡,童和在一旁為他磨墨,見案邊一盞茶早已涼透了,便賠笑道:“天氣這樣熱,陛下大約不想喝茶,司膳局備了冰碗和酸梅湯,陛下可想用些麼?”
裴釗一言不發,走筆依舊行雲流水,待批完手中的摺子,方伸手摸了摸茶盞,道:“不必,給朕上一盞熱茶就好。”
童和了然地笑笑,給元祿使了個眼色,熱茶很快就呈了上來,見裴釗一盞茶喝得差不多了,又笑道:“娘娘叮囑過老奴,陛下批摺子不宜太辛苦,陛下還是歇一歇罷,不然娘娘問起來,老奴也不曉得該如何回話了。”
裴釗淡淡道:“她那樣孩子氣,你還怕應付不了麼?”雖是這樣說,臉上卻已經藏不住笑意,微微閉了眼睛,道:“既然如此,朕便歇一炷香的時辰。”
延和殿內甚是安靜,過了半晌,裴釗突然開口:“她母親進宮多久了?”
童和道:“回陛下,夫人午時進宮,到現在也有一個多時辰了。”
裴釗心中甚是擔憂,他上午剛發落了蘇家,蘇夫人便馬上要進宮看她,有何目的已經十分了然。倘若蘇夫人有意挑撥,屆時她會如何想?又或者,蘇家乾脆孤注一擲,將與裴鈺圖謀之事一併說給她聽,那她又會是何等的痛苦?
他此時突然有些後悔,早上沒有狠下心來將事情說給她聽,以致於如今淪落到這般進退不得的地步。外頭時不時傳來幾聲蟬鳴,他心煩意亂,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頭。
童和瞧他臉色微沉,忙賠笑道:“陛下息怒,入了夏就是蟬鳴擾人,老奴這就命人去收拾乾淨。”裴釗“嗯”了一聲”,伸手去拿硃筆準備接著批摺子,不妨御案上的硯臺被衣袖一帶,登時翻倒在他的袍子上,鮮紅欲滴的硃砂將袍子染得甚是醒目,童和忙不迭地用衣袖為他擦拭著,賠笑道:“陛下的衣裳髒了,老奴伺候陛下回朝陽殿換件袍子罷。”
裴釗想了想,心中還是放心不下,便對童和道:“你親自去長樂宮看一看,不用跟著朕。”
童和低眉順眼答了句“諾”,因硯臺裡的墨將案上的奏摺亦沾染了些,他不放心別人,便親自將奏摺外頭擦拭乾淨,又守著宮人們打掃好,這才準備往長樂宮去,剛踏出殿門,就遠遠地看見蘇瑗的轎輦正往這邊來,只得等在延和殿門前,行了禮後方笑道:“娘娘來得甚巧,陛下正要命老奴去看看娘娘。”
蘇瑗臉上雖然帶著笑意,可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那笑容有些恍惚,只聽得她“嗯”了一聲,問:“裴釗在裡頭嗎?”
童和道賠笑道:“回娘娘,陛下不慎打翻了硯臺,剛回朝陽殿去換衣裳,不如請娘娘在此等一等?”
她又笑了笑,道:“不必了,我過去找他。”因見元祿帶著幾個小黃門拿著粘竿順著延和殿周圍的樹一棵一棵地檢視著,便問:“他們在做甚麼?”
童和道:“夏日裡蟬多,擾了陛下批摺子,所以奴才們正要把這些蟬給粘了。”
蘇瑗點了點頭,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嗯,擾了他的,還是除去為好。”
童和見她目光有些空洞,端娘又不在身邊,心知不妙,待蘇瑗坐上轎輦朝朝陽殿方向去了後,連忙將元祿叫過來,急急吩咐道:“你快去長樂宮找鄭尚宮,教她趕在太后之前去朝陽殿向陛下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