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期待地看著裴釗,等著他說出“很好看,很壯觀,很氣勢驚人,很鬼斧神工”時,裴釗已然輕輕吐出三個字:“很好玩。”
她聽了十分失落,天下絕不會有哪個姑娘希望心上人對自己的印象只有“好玩”吧。不過好歹,裴釗並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這就已經是幸甚至哉啦。
蘇瑗鬆了口氣,又有了玩的心思,當即便興沖沖地跟著裴釗到太液池去看鞦韆。
鞦韆就紮在太液池旁的柳樹上,春日裡的柳樹長得極好,千萬根柔嫩的枝條嫋嫋娜娜垂下,迎風飄搖,遠遠望去,宛如一陣翠綠的波浪,待走進了看,又像是宮娥腰間垂下的綠絲絛。池邊密密匝匝地盛開著桃花、迎春花、三色堇、蝴蝶蘭、薔薇......紅白黃紫相映生輝,襯著那一汪碧波盪漾的池水,甚是賞心悅目。
裴銘早就等在鞦韆旁,見到蘇瑗十分歡喜,登時便飛奔過來拽著她腰間垂下的宮絛,十分迫不及待:“母后快來和阿銘一起盪鞦韆!”
司設局的人看來是下足了心思,那鞦韆以榆木製成,又引了鳶蘿和紫藤纏繞其上,帶著細微的花香。裴銘不滿地癟癟嘴:“這些紫藤用來做餅吃多好,纏在鞦韆上真沒意思!”
蘇瑗道:“你這樣的小娃娃哪裡曉得風雅的可貴?”
裴銘十分不服氣:“紫藤餅可好吃啦,母后你說,你是要風雅還是要好吃?”
風雅固然是極其難得的一種品質,她當然不會騙小娃娃,因此真誠道:“彷彿還是好吃比較重要。”
裴銘得意地咧開嘴笑,又問裴釗:“皇兄,你會選甚麼?”
裴釗微微一笑,學著蘇瑗的樣子伸手去捏那胖嘟嘟的臉頰:“你母后選甚麼,我就選甚麼。”
這句話說得好生奇怪,不過她並沒放在心裡,將裴銘吃力地抱到鞦韆上,自己也坐在他身邊:“小胖子,你可要抓穩啦!”
蘇瑗從小就愛盪鞦韆,以前五哥喜歡作弄她,故意將那鞦韆推得極高,她一開始還有些害怕,到後來漸漸在哥哥們的“摧殘”下壯大了膽子,鞦韆蕩得愈高她愈喜歡。不過裴銘太小,蕩這麼高的鞦韆委實有些危險,因此她找了個看上去頗為瘦小的小黃門道:“你來推,記著要輕些。”
裴釗突然道:“我來罷。”
乖乖,像他這樣在話本子裡能徒手撕碎一頭大蟲的英雄若是來推鞦韆,那還得了?
蘇瑗下意識就要婉拒,可忽覺臉上微風浮動,花香撲鼻,有落花輕柔地飄過指尖,裴釗已然將鞦韆推了起來。
腳尖掠過柔軟的草地,鞋面上沾了零星花瓣,裴釗大約是剋制著自己的氣力,這鞦韆蕩得十分輕柔,倒像是她很小的時候,爹爹帶她去江南坐過的烏篷船,又像是躺在一床極蓬鬆的棉花裡,整個身子都是軟軟的。
裴銘覺得不過癮,一疊聲催促道:“皇兄皇兄,再推高一些!”
裴釗便稍稍用力,將鞦韆推得更高一些,她伸出一隻手,飛快地扯下一根柳枝,那柳枝的梢頭還帶著一星鵝黃。裴釗在她身後道:“你不怕麼?”
盪鞦韆有甚麼可怕的?她笑道:“若不是有阿銘在,你推多高我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