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槍聲在醫學部基地從突然響起打破了黑夜的寂靜的那一刻起,就沒有停下來過。
先是異常空間漩渦出現,擊毀了這裡的舊印石結界,接著奔湧出的洪流迅速包圍了保衛在顧俊雕像周圍的守衛隊,這些不只是洪流,是那天侵襲了天機陵園的洪流鱷魚。
這裡的守衛隊成員是除埃及、蘇丹前線之外的精英,從青安市等地區也有抽調人員過來,比天機陵園的巡守隊強得多。但他們能擊退洪流鱷魚的第一波衝擊,卻還有第二波,第三波……
敵人像是無窮無盡,而他們的體力與精神力則在急速流失。
有防線被衝破了,洪流鱷魚吞噬了第一位守衛人員,然後是第二位。
而且,不只是洪流鱷魚,很快又出現了兩個羊角獅頭鱷目的老人,無數相同的身影在黑夜下從四面八方走來。
這裡的防線正在走向全面崩潰,並且沒有什麼能挽救回來的後備力量。
“蔡醫生,我們撐不了多久了……”守護隊隊長張鴻峰對蔡子軒急道,身旁的一眾同僚都是搖搖欲倒。
蔡子軒同樣的已然只剩最後一口氣,沒法再使用咒術了,也沒什麼可行的辦法,看著周圍破敗狼藉的景象,只能也是憑著這最後的一口氣,仍然守著身後的顧俊雕像。
“孩子們,沒用的,你們並不具備達成你們意願的力量。”
從前方走來的一個喬治愛德文說道,雙手驟然爆出了成堆的觸手肢條,猶如一股洪浪撲打過去,雕像周圍的守護隊眾人開槍擊出的槍火也不能阻停這些肢條,蔡子軒、張鴻峰、江半夏等人都受到疾快的重擊,爆散般倒落在地。
槍聲第一次停了下來,因為無人再能開槍,他們只是匍伏著的苟延殘喘的敗兵。
完全一樣的兩個異化老人,從不同的方向走往中間的那座雕像,腳步踏在地上,濺起被鮮血染紅的積水。
蔡子軒倒在雕像前面,上半身靠著雕像,下半身癱在地面,望著它們走來。
他感覺到了死亡的臨近,冰冷的氣息一點點地侵蝕著全身,自己的心率在下降,也許很快就需要做心肺復甦……
但這裡很多人此刻也都需要,那本來應該是他的工作。
“子軒……”倒在不遠處的江半夏茫然問道,意識已有些模糊,“我們……完了嗎……”
可能,說好的打完這場守護戰回去煮的靚湯,可能永遠都煮不成了。
蔡子軒眼前也開始模糊,心中隱約想起幾年前的那一天,他和壕俊、班長、半夏、宇恆、馬師兄他們一幫人剛剛進入東州天機局,這個基地到處是禁區,他們懷著激動、好奇的心情,卻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麼。
“孩子,做一個無能的平庸者,是會很痛苦的。”這時候,喬治愛德文走到他的面前,居高臨下地說道。
蔡子軒卻露出了一絲微笑,帶著莫名的感慨、豁達與信心,“黑夜無論怎樣悠長,白晝總會到來……”
喬治愛德文聽到這句話,異化的畸臉上頓時也微露笑意,“【麥克白氣數將絕,天誅將至,黑夜無論怎樣悠長,白晝總會到來。】《麥克白》,孩子,我也喜歡《麥克白》,但不是這一句,而是另一句。”
這個老人一邊抬起了扭動著無數血肉觸手的雙手,一邊念道:
“【明天,明天,再一個明天,一天接著一天地躡步前進,直到最後一秒鐘的時間;我們所有的昨天,不過是替傻子們照亮了前去死亡之地的道路。熄滅吧,熄滅吧,短暫的燭火!人生不過是一個行走的影子,一個在舞臺上指手劃腳的拙劣演員,登場了片刻,就在無聲無息中悄然退下。人生如同痴人說夢,充滿著喧譁與躁動,卻沒有任何意義。】”
蒼老的聲音剛落,那些觸手就狂抽而去,把前方這座堅挺矗立的英雄雕像,猛地推翻。
“不要再有更多那樣的昨天,以及那樣的明天了,這樣毫無意義的不斷輪迴的凡人命運,從今天改變。”
轟隆一聲,英雄的雕像倒塌在地上,四分五裂,就像永不復返的往日。
眼見著這一幕,周圍尚有氣息的眾人紛紛睜目欲裂,蔡子軒的眼睛亦有了一點淚紅,鼓起殘存力氣艱難地抬起右手顫抖著捶了捶心臟,“顧俊在這裡,在很多人的這裡,你沒辦法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