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壽眉悄悄遞過來的這句話,沈濯卻沉默了下去,許久,才擺擺手令屏息等著的黃芽回去。自己卻又在屋裡呆不住了,索性起身去看羅氏。
羅氏端端正正地坐在榻上,低頭正在縫制一頂精緻的虎頭小帽子。
沈濯微笑著站在門口看著她,她也並沒有察覺。
羅氏今年已經三十有七。
眼角添了兩條細碎魚尾紋,腮上曾經平滑緊致的肌膚也微微有了些鬆弛。
不過,她的臉色很好,頭上的秀發也更加烏黑光澤。
沈濯笑眯眯地看著羅氏的樣子,心裡漸漸地鬆了下來。
沈淨之,或者沈微微,又有什麼關系?
只要母親好好的,只要祖母以後的日子終身有靠,只要這個家的好人們都能長命百歲平安喜樂。
自己是誰,都行。
“大小姐怎麼站在風口裡出神?快進屋。”苗媽媽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湯進來,忙忙地讓她。
羅氏驚覺,抬頭看去,眉開眼笑地連忙放下手裡的繡活兒,招手叫她:“快來快來!”
沈濯這才含笑進門,恭敬給母親行了禮,道:“瞧著娘專心的樣子真好看,就想多看一會兒!”
就似是看不到女兒對她肚子的緊張一般,羅氏伸手就把沈濯拉到了懷裡,憐愛地先撫了撫小臉兒,接著又去捏沈濯胳膊和腰上的肉,心疼地低聲道:“你祖母父親放不下,所以才瘦了下去,怎麼你也跟著學?好生吃飯,知不知道?”
沈濯摟著母親的脖子撒嬌:“知道了知道了!娘就是愛嘮叨我!”
“大小姐,您可好好的,這一大家子的事兒可是您自個兒攬過去的。攬過去了就得好生管。明兒個因為吃不飽沒力氣管了,大夫人可是不往回接的!尤其是崔太醫說了,”苗媽媽往外頭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的,“大夫人這一胎必是個哥兒!”
然後揚眉吐氣一般高高地昂起了頭:“夫人得好生養著。大小姐再辛苦一年罷。”
一番作態,弄得羅氏和沈濯都忍俊不禁,卻因在孝期,不該笑鬧,遂各自抿嘴對視一眼。
“崔太醫何時說的?祖母和太爺爺知道了麼?”沈濯問道。
苗媽媽仔細稟報:“上回大爺回家不是呆了三天麼?臨走時問問了大夫人的情形,雖然沒說什麼。但第二天崔太醫就直接上門,不令打擾旁人,只說是大爺特意去拜託他來給大夫人瞧瞧。
“崔太醫一搭脈就說恭喜是個哥兒!後來說夫人雖然底子虛,但好在從孕初期開始就調理得好。如今已經可以用一些蟲草了。只是不能過量。”
說著,伸手摸了摸湯碗,端了過來:“這是用幾種菌菇和蟲草熬的湯,管保沒有葷腥,不犯忌諱。廚下燉了兩盅,您一盅,老夫人一盅。已經能喝了。”
羅氏欣然把湯飲了,見沈濯伸著脖子看,忙道:“不是不給你喝,這東西倒是小孩子不能用。”
說著,又拉著她絮絮地囑咐起其他的事情。這個齊衰的孝期有一年那麼長,她怎麼捨得讓她心愛的小女兒真的受那沒必要的苦?
緊緊依偎著母親,沈濯耐心地聽著那些慈愛溫柔的嘮叨,一一點頭答應。
看看羅氏有了倦色,沈濯方才告辭:“娘歇會兒吧,弟弟離出生還早著。這些東西日後再做也來得及,不要傷了眼睛。過一時不那麼累了,出去走走,看看綠樹紅花,心裡也敞快些。”
羅氏頷首,順從躺下,揮手:“去吧去吧。我都知道。”
沈濯這才安心轉身離去。
羅氏在她背後,和苗媽媽一起,露出欣慰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