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晦氣的無法再晦氣,江南大旱之後,暴雨席捲雍豫二洲,洪水暴漲,山體崩壞,百姓死傷慘重,無數流民顛沛,便是這暗夜裡,星光才更顯可貴,時逢南巡的太孫殿下奔赴豫州,解其倒懸,救萬民於水火,各州湘軍馳援……此後,太孫之名譽滿天下。
天命所歸,民心所向。
可此時的京城卻陷入了一場驚魂動魄的皇權之變。
事發之前,北狄奇襲大周北境,多城守將遇刺,邊境告急,琮王連夜奔赴北峰城,事發時,禁衛軍副統領束泰在宮中巡防中毒昏迷。
同日宮門封鎖,太孫宮被一支禁軍包圍,東宮長春殿太子妃跪在地上,宣旨的宦官尖細的嗓音刺的她耳畔轟鳴。
對上一院內或驚恐或惱怒或怔愣的諸人,福安最後看向太子妃,“太子妃請接旨吧。”
齊嬤嬤不可置信的質問:“福安,皇上怎麼會無緣無故的下旨廢黜太子妃——”
“罪婦接旨。”
前太子妃齊敏毓雙手朝上接過聖旨,隨即院內轟然,連齊嬤嬤都失聲驚愕,“娘娘……”
“有勞福公公走一趟了,不知罪婦是即刻搬離長春殿自請入冷宮,還是另闢他處?”齊敏毓起身,神態淡然,哪裡像一個突然被廢黜正妃娘娘?
福安對她客氣的拘禮:“老奴只是奉命宣旨,其餘一概不知,這便回去覆命了。”
齊敏毓淡淡的蹙眉,“公公慢走。”
等福安一干人走了之後,院內跟炸開了鍋一樣,齊敏毓面色陰沉,“吵什麼,都給我各忙各的去。”
眾人久在她的積威之下,瞬間斂聲低頭,各自退散。
留下來的只有三四人,是齊敏毓在長春殿真正的心腹,齊嬤嬤見她遲遲不語,怒極之後,逐漸冷靜,“娘娘,方才怎麼就接了聖旨?”
齊敏毓冷呵一聲,“不接又能如何?他現在巴不得我不接,好給我按一個抗旨的名頭。”
幾人都沉默了,是她們沒想到太子真的會逼宮篡位,一直以來太子給眾人的印象是志短才疏,逆來順受,仰人鼻息,一心要當個快活太子。
最主要的一點,太子見了仁武帝比老鼠見了貓還慫,這天地下再找不著比他更畏懼仁武帝的人。
所以這場宮變裡最震驚的該是仁武帝本人才是。
“挾天子以令諸侯,不是他那個愚蠢腦袋能想出來的,背後一定有人在謀劃,”齊敏毓何嘗不是氣怒攻心,日防夜防還是沒防住,“為今之計,先讓人急傳訊息給太孫,勿要輕率入京。”
而暗通外敵借力打力,這種事情也絕不可能是太子能想得到,齊敏毓眉目含霜,憂急太孫冒然回京會落入太子黨從的陷阱,乾清宮也不知道究竟什麼情況,如今看來,廢黜她應該是奪去太孫繼承權的第一步……若只是為了折辱她,也不該得罪齊氏,自前朝起齊氏雖有起落沉浮,可一直位列世家之首。
若是……齊氏一族必被株連,恐怕是沒有後路可言。
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國,亦無不掘之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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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襲寬袍大袖頭戴方巾帽的女人跟在小黃門身後,彷如行走在山林般從容,還未到乾清宮正殿,迎面碰上福安一行人,她仿若未見,依舊是閒庭信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