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從蘭溪宮出來心裡壓的沉甸甸的,他無法形容沈汀年聽完解釋之後的神情,只是臨出門回頭掃了一眼,她就那樣端坐著,看向自己的方向,又不像是在看自己。
曾經他和一位授課的老師談到過綠植栽種,老師說自己老家裡有一棵千年梧桐樹,樹幹極其粗壯,常年枝繁葉茂,驟然有一日它就倒了。
人們掘出來老樹根一看,樹幹裡頭早就枯的只剩一層皮,地下的根也脆的一捏就碎了。
年歲太久了沒有人知道這棵樹真正的年齡,也不知道它何時就死的。
跟著中官後頭進了乾清宮,卻見濮陽爾雅和濮陽望霓也在,難怪在蘭溪宮沒有看見她們,而濮陽湛站在殿內,看著地上擺放的好些大箱子。
沈沉走近了才發現箱子裡頭擱著的東西很多很雜,還有許多精緻的盒子,他很快就認出來竟然是元禧帝的舊物——因為有幾件眼熟的衣服,是元禧帝生前常穿的。
元禧帝身為大周唯一一個做過太孫、太子、皇上、太上皇的男人,他的東西不可謂不多,光是用過的飾物就多得不勝數,更別提衣服了,而沈沉能一眼認得出來的,不過是因為有些衣服出自沈汀年的手,那些衣服無論舊不舊他都不會讓人汰換掉。
沈沉被這些舊物一晃眼才想起了——馬上就要到了元禧帝的週年祭,時間竟過的如此之快。
而他疲於奔波差點都忘了這茬事情。
濮陽湛從他茫然到恍悟最後垂頭默思的過程中收回視線,再度看著眼前的一堆東西,說道:“一些無關緊要的都送去陪葬了,這餘下的都是父皇常用之物……”
雖然元禧帝的喪儀在宮裡只辦了個形式,但是入葬皇陵的陪葬物卻是抬了一條長龍。
他親自把箱子裡的盒子都取了出來,一一開啟,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的珍寶,文房四寶,一些詩畫,玉佩等小物件,細數起來當真不多,卻是元禧帝在這個世上最後的遺存。
“母后說,這些東西我們幾個人分了,收回去留作念想,你們自己都看看,想要取什麼就取什麼。”
濮陽湛重新站直了身子,“都拿了,夏夏那份也不用留,他有……”
一時間誰也沒有動,即使過了一年,他們幾個人還是無法用正常的情緒應對元禧帝的事情。
還是沈沉先蹲下身來,從眾多眼熟的物件裡,鎖定了兩個目標:“我取硯臺,和竹林圖。”
這兩樣都很正常,一個常用的文具,一個是元禧帝親筆畫作,可單單是看著它們,沈沉就倍感親切。
所謂睹物思人莫過如此。
濮陽爾雅也沒有拖沓,在沈沉開了口之後,便也提出了幾樣東西,元禧帝的印章,筆筒,更多的是還有他的詩集冊……
小望霓看姐姐越說越多,立馬也不謙讓的走到箱子前,什麼玉佩、筆洗之類的統統攏在懷裡,最後恨不得整個箱子都推走。
大抵是被她的做派逗笑了,濮陽湛神情也緩和了一些,四個人都蹲在了箱子前,手裡各自摩挲著那些熟悉的物件,他隨手拿起來一本冊子,一翻開才發現裡頭其實多是白頁,重新翻到開頭才看見幾行字,原是練條幅時的草擬,“我的字半點沒有學到父皇的,他偏行書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