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室顫了!”
“病人呼吸減弱!”
“病人心跳停止!”
溫欣從來沒想過某天,手裡握著危重通知書的同時,耳邊彈出醫生一個又一個的宣判,每個宣判幾乎都人呼吸收緊。 再收緊。明明和婆婆楊萍只是隔著一層透明的玻璃窗,卻是生與死的離別。
有醫生在電擊後試圖做最後的努力,可不管注射多少單位的強心針,又或是人工按壓近一個小時,那顯示心跳的螢幕,到最後依舊是條直線。
生命的流失,無情而又殘酷,快得讓人沒有一絲的準備,然後就抹掉了在世間所有的痕跡,儘管活著的人再痛再撕裂,卻依舊改變不了什麼。
宣佈死亡的那一刻。向陽隔絕了所有人。
他試圖著像平時那時闊步前進,試了幾次。努力了幾次,才發現根本做不到。一雙腿像注了鉛,沉重無比,他手握著床尾的護欄,看著沒了呼吸,卻一臉安詳的母親。耳邊彷彿響聲她輕聲的叮嚀:小陽,不要難過,富貴在天,生死有命,每個人都會有生老病死的一天,媽媽不希望你因此而難過。
一聲聲的。婆娑而又遠近不一。
好不容易,移到床前,卻被母親手背和胳膊的擦傷再次擊潰,是了,生死有命,誰都會有生死的一天,可為什麼她會走得如此痛苦?
在此之後的許多時間裡,向陽一直在回憶著,從手術室出來,一直到接到危重通知書,時間很短,算起來僅僅只有30個小時。
早沒事。晚沒事,卻偏偏在他進去的那一刻,出事了,或許,母親最後等的人就是他?
這夜,異常的靜,當真是死寂,第二天,天水成片,霧氣乍現時,他推門走了出來。幾乎在同時溫欣便奔上來。
這夜,她真的好擔心他。
一個血性男兒,一天兩夜只喝點燙水,她真的怕他承受不住。
抱緊他的那一刻。原有的千言萬語一時語塞,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或許是處於虧欠,又或許是處於內疚和自責。這時靜立在窗臺前一夜不語的向勝傑,突然轉身,幾次張嘴後,用蒼老而又極度沙啞的聲音,商議:“小陽,你有什麼打算?”
聞言,向陽縮了縮眸子:“真想聽?”
面對兒子死水般的臉,向勝傑點頭:“無論什麼決定這次我都支援你!”
“好!”向陽冷笑,笑得極度冰冷,笑得眼圈盡是血絲,“恭喜!”
“……”向勝傑身形愰了愰。
對兒子的回應,他想過千千萬萬,更甚至自私的想過,他會藉此讓他離開那個女人,卻怎麼都沒想到,出口的卻只是兩字。極其冰冷的兩字,一如他之前站在門外,用帶怒的腔調,不悅的喊開門時一樣吧。
體無完膚,此時此刻,向勝傑腦海中唯一殘留的便是這四個字。
好在,轉身的時候他感覺血壓有些低,所以後背是半靠著窗的,不然這會向勝傑在想,他一定會倒下,望著近在咫尺卻冷漠如冰的兒子,他顫抖著聲線:“小陽,我知道你恨我,但你媽媽走得很安詳,我想她應該是高興的。”
“高興?你用什麼身份想的?”鬆了懷裡的女人,向陽大步逼近:“向勝傑,我還沒問你,為什麼我媽一直好好的,偏偏在你進去的時候,病情突然惡化了,你就那麼迫不及待的恢復單身嗎?呵,向先生這下可好了,終於,終於你多年的夙願成真了,你終於不用再揹負婚後出軌的道德輿論了,終於可以和你的小情人,哦不,是老情人,是和老情人成雙成對!所以,我在這裡提前恭喜了!”
一字一傷,一句一刀,字字句句如鋒利的千刀萬劍,穿心刺肺,原來竟是這樣的疼痛,忍住隱隱作痛的心口,向勝傑棄了所有的銳利,聲音裡半帶哀求的成份:“小陽,別這樣,我,我們現在應該商議處理你媽媽可的後事。”
“處理?向勝傑,你居然用處理兩字?”眸色乍寒,向陽指著門口:“滾!”只一個字,卻殺氣盡現,如割袍斷義般的決裂。
“小陽……”
“閉嘴!你沒有資格,沒有資格!懂嗎?”
“那,向,向先生?”向勝傑從來沒想過有天,他和兒子竟疏遠到這種地步,在推門走進無菌室時,彷彿像有感應似的,楊萍忽然睜開眼,雖然只有那麼一個動作,可他還是瞧得清楚,二十年未見,她老了,也瘦了,眉眼間卻依舊婉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