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一個穿著紅裙的姑娘直起身子背對眾人,筆直的背影仿若一朵盛放的罌粟。
“小二,結賬!”
離她最近的一個小二將汗巾一甩到肩上搭著,笑著趕緊朝她走去,“好勒,客官,加上這碎掉的青花茶碗,攏共半吊錢。”
付了錢,孫俏抱著臭蛋,帶著兩個挑夫往門口走了幾步,然後回頭看向那桌之前說她說得起勁的人。
“若我真是被那厲鬼附身之人,你們今日所言皆被我盡數聽去,就不怕他日會如錢順一般下場?”
說完後,她的嘴邊還綻放出一抹微笑,那模樣就像是生怕唬不住他們似的。
眾人沒想到他們剛才談論的主角就坐在他們隔壁桌子上,被人當場抓了包,訕訕的同時更多的卻是恐懼,皆是被孫俏臨走前留下的那句話給嚇著的。
孫俏走出茶館,看了眼天色,剛還是晴天,現在卻突然陰了起來,似乎就要下雨了。
被人那樣議論她當然生氣,這些人整日閑得無聊,只得以這種方式打發時間,為自己平淡的生活找點樂子。但在這種事上,她還是有理智的,不會真如在自家賭坊那般撒潑,茶館裡魚龍混雜又不是她的地盤,輪不到她撒野。而且蒼蠅不叮無縫蛋,嚴格說來,她確實也算作一個孤魂野鬼,借屍還魂,這點她沒辦法否認。
她也換了個角度思考了一下,連著兩起兇案都這麼巧合,若她是別人,也定會這般揣測,只要一日沒抓到真兇,那她再怎麼解釋也是徒勞。
人啊,總是要樂觀些,不然指不定就被自己愁死了。
所以孫俏按部就班地又過了好幾日,唯一讓她欣慰的是,賭徒們似乎沒有受到那些流言蜚語的影響,賭坊生意越發紅火,銀子如流水一般進賬。
直到有一日晚上,她覺得賭坊裡實在鬧騰,於是便出了門準備吹吹夜風,賞賞嶸州夜景,權當散心。
哪知剛出門沒多久,便見風月樓裡走出一個女人,臉色蒼白,眼下青紫,失魂落魄。
孫俏對她記憶有些深刻,當即便認出她來,正是那日在風月樓門前為顧紹哭訴的女子,似乎被袁媽媽稱作什麼宋小姐。
她腳步虛浮,眼神空洞,直直往前走著,身後跟著一個面色焦愁、梳著雙髻的小丫鬟,每當丫鬟見她快要站不穩時,便伸出手想要去攙扶她,但每次卻被她避開,“讓你別碰我,聽不懂嗎?”
直到她路經孫俏身邊時,又一個踉蹌,這次她整個人完全沒有站穩,眼看就要摔下去,孫俏反應極快,伸手攬住了她的細腰,這才讓她不至於摔倒地上去。
女子抬頭看了孫俏一眼,連句謝謝都未說,扭頭走了去,唯有方才跟在她後頭的那個小丫鬟彎腰連連給孫俏道謝,然後從荷包裡摸出一張銀票塞到孫俏手裡,這才轉身緊跟著自家小姐。
孫俏捏著手上的銀票,腦海卻回憶剛才的手感,只道這人也太瘦了吧,一臉營養不良病入膏肓的模樣,莫不是個病秧子,都這樣了還想來嫖男人吶?
她又想了想第一次見到顧紹時的模樣,心下不由一陣惡寒,這姑娘身子板這麼弱,真不怕死在顧紹那床上?
正巧這時袁媽媽理了理雲鬢,拿著手絹從風月樓裡出來,抬眼一瞧便瞧見前方街道中間站著個眼熟的小姑娘正望著另一個她依舊眼熟的女子走遠。
袁媽媽心下奇怪,遂詢問了身邊一直站在外頭攬客的侍者,這才知曉了剛才發生的事,不由上前叫她:“孫二姑娘站在那兒看什麼吶?”
孫俏收回目光,看向正朝她走來,妝容衣著依舊完美的袁媽媽,語帶好奇地悄聲問道:“袁媽媽知道剛才那位小姐是何身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