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原本對於這個突然出現在季嬋身邊的男人滿是敵意, 但是當他見到對方殷勤的走過來和自己攀談, 並且對他極為奉承的時候就放下了心, 因為季嬋不會對這樣的人感興趣,他對於自己沒有任何威脅,如果硬要說的話, 那就是他實在太吵了,聒噪得像夏日枝頭的蟬。
李承乾扯出漫不經心的微笑,無論歐陽永傑提出什麼話題都簡潔的應付過去, 他靠在有柔軟背墊的椅子上,修長的雙手交疊在一起, 他的姿態顯得那麼慵懶自如, 這表現了其實他對話題並不感興趣, 只是應付了事。
“歐陽郎君,我有話跟你說, 佔用你一點時間可以嗎?”季嬋阻斷了歐陽永傑滔滔不絕的演講, 站起身來把人拉到一邊, 她想她應該警告歐陽永傑幾句, 因為他那些沒有實據的吹牛簡直讓人難以忍受,而且李承乾時不時掃過來的興味目光讓季嬋很是不自在,盡管那裡面沒有任何嘲笑的意味。
而李承乾的面色陰沉了一瞬, 視線膠著在季嬋拉住歐陽永傑的手指上, 他改變主意了,這個人對他的威脅太大了,向來自制的季娘子在他的面前都失了分寸, 要是以往她和其他男子連靠太近都不會,何論如今這樣?
“我想我們要發大財了!”季嬋還未開口,歐陽永傑就先開口打斷她。
“你在胡說什麼?”季嬋抿緊嘴唇,對他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感到疑慮。
“你還不知道嗎?剛才的那位李公子很有可能是大都督李績家的郎君,我曾經遠遠見過他一面。”說道這裡,他忍不住炫耀了起來,“當時我去李府的時候,那裡頭的僕人待人溫和有禮,甚至還留我在府內歇息一會,但是鋪子裡抽不出空來,我就匆匆走了。”
其實都督府上的僕人怎麼可能留他一個販夫在府內,這些不過是他的吹噓罷了,不過能在佳人面前逞會威風也好,免得她老是看不起自己,歐陽永傑如此想著,接著道,“如果我們能和他攀上一點點交情的話,那也足夠我們在街坊鄰裡挺直腰桿了,這是多麼有面子的事情,那可是都督家的公子!”
話說完,他彷彿想到了什麼一樣,開始轉身要回去找李承乾,“我得再和李公子說會話,和他結交能給我們帶來極大的好處的。”
季嬋連忙把人拉回來,冷聲警告道:“我奉勸你不要這麼做,對方的地位不是一般的權貴,可你我可以輕易攀附的,或許接下來我說的話會有點難聽,但是這有助於你看清自己的身份,你只是個普通得再普通不過的平常人,你認為你值得讓他花費時間跟你結交嗎?李郎君外熱裡冷,他不喜歡別人在他面前聒噪個不停,如果你再喋喋不休的話只會引起他的不耐煩和厭惡,閉上嘴安靜點,這或許會能為你謀得一線生機。”
季嬋本人不喜歡階級論,但是無奈的是她身處的就是這樣的一個階級時代,強者掌握著弱者的生存,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裡,惹惱貴族階級可不是什麼明智的想法。
歐陽永傑有如冷水灌頂,整個人都清醒過來,他感激的朝季嬋一笑,心中竊喜,看來季娘子對自己並沒有表面上那麼冷淡,她甚至費心的勸告著他,履行著身為一位妻子的責任。歐陽永傑甚至開始幻想著婚後的生活,或許他會將書坊交給季嬋管理,畢竟她有那麼棒的經商天賦,當然家産還是要掌握在自己的手裡,他才是家裡的男主人。
季嬋並不知道歐陽永傑對她的話産生了歧義,有了不該有的想法,天知道她只是不想被他的愚蠢牽連到而已。此時看他沉思的模樣,季嬋以為對方都聽進去了,不由得輕舒了一口氣,只希望歐陽永傑能夠收起愛吹噓和自以為是的毛病,因為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得住他的自吹自擂的。
獲得了清淨,季嬋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她甚至好心情的親自下廚給兕子做零嘴。當然這短暫離開能夠避開李承乾一瞬不瞬的注視,他的視線弄得季嬋頭皮發麻、耳尖微紅,不是所有女性都能無視那種溫柔的目光,哪怕季嬋也不例外,盡管她自以為自己抵擋住了。
廚房裡頭沒有什麼新鮮的果蔬,只有阿錦買回來的一包鴨掌。她原本打算做泡椒鳳爪,沒想到阿錦錯把雞爪聽成鴨掌,現在也只能將錯就錯,做一道香辣鴨掌了。
解開草繩,剝去包裹鴨掌的枯荷葉,洗幹淨後入鍋焯水,撈出放入其他鍋裡,這是一口銅鍋,要定做這個可花費了季嬋不少功夫,因為很少有人拿它來做器物,在很久之後的開元年間甚至開始禁止使用時私自鑄造銅器。不過這與季嬋無關,她之所以改用銅鍋,是因為它比鐵鍋不沾,又沒有一股鏽味,洗刷也方便。
銅鍋不大,季嬋也就偶爾拿來做做小食,日常飯菜基本不會動用到它。此時季嬋往鍋內放入幹辣椒、花椒、香葉、桂皮,還切了生薑加進去去腥增味,倒入生抽和黃酒,偷偷灑了點糖新增甜味,水漫過鴨掌,蓋上鍋蓋等待煮開。
等待的同時季嬋往灶內扔了幾個小芋頭,順道泡發幹香菇,再把一小塊豬肉剁成末,這是另外加的肉末蒸蛋,依舊是給小兕子做的。
水開的時候把鴨掌拌勻一下繼續改為小火燜煮,兩個雞蛋打散,加入豆漿攪拌成順滑的蛋液,這是從何婆婆手裡學來的,據說這樣的蒸蛋要比加水的好吃多了。蛋液過濾掉浮泡,倒入漂亮的青紋白瓷碗盅內,放入蒸籠裡蒸熟,肉末和香菇下鍋炒制,等到蛋羹出鍋的時候澆上即可。
忙完了這些,鴨掌也該攪拌收汁了,季嬋見鍋底沒有什麼湯汁就將鴨掌盛出,擺放在盤子上,吸收了湯汁的鴨掌呈現出漂亮的醬色,香味極為誘人,除了麻和辣還有淡淡的甜味,不過小兕子只能嘗個味道,不能多吃。
等到季嬋把東西端進去,歐陽永傑已經不見了蹤影,裡頭只剩下李承乾和小兕子,對方晦暗的目光自季嬋一進門就落在她身上,讓她心裡頭感到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