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口氣為什麼這麼輕描淡寫,為何還帶著笑意?!
梅選侍只覺得胸口堵得慌,眼前的水氣氤氳上來了,她狠狠地瞪著姬悠,咬得嘴唇都出了血,“你是在嘲笑我嗎?”
“哈……你敏於行而通曉世務,能做到這種地步,已經勝我多矣。”
姬悠緩緩上前,伸出手,似乎要如往常一般挽住她的,卻被她拍開了手——梅選侍眼中閃著悽然冷光,低喝道:“你要為自己的父親報仇嗎?”
“當然。”
毫無猶豫的回答,為什麼卻讓她心中最後一絲幻念都化為了齏粉?
她的聲音越發尖銳,胸間窒悶得幾乎連嗓音都變得嘶啞,“我父親已死,你可以衝著我來!”
“你去向皇帝出首報告吧,是我使用毒粉,害得全宮上下死傷一片——這樣,你父親的仇就報了!”
一道溫柔而寬厚的手掌落在她頭上,隨即,他竟是寵溺而微帶玩笑的揉了揉,讓她整齊華美的高髻散亂下來。
“為什麼要舉報呢——雖然你做的是傻事,但那不可一世的昭元帝,也該吃點苦頭了!”
梅選侍愕然抬頭,映入眼中的,是姬悠那不太正經的微笑——卻又前所未有的深邃暗沉。
“我若要為父親報仇,就不該找你。”
他停了一停,一字一頓道:“因為,我們倆的父親,都不過是某人手中的棋子,一旦失去了利用價值,便只有死路一條。”
他的嗓音低沉凝重,連唇邊的笑意,也無法映入眼底了。
他又揉了揉梅選侍的頭髮,徹底讓她披頭散髮了,“你也適可而止吧,別再去找昭元帝的晦氣了,你要找殺父仇人,也別找錯了人呀!”
梅選侍呆住了,整個人好似化成了石雕。
“你……你說什麼?”
姬悠好心的替她合上下頜,好整以暇道:“我是說,你父親雖然死在昭元帝的大軍之下,真正害死他的兇手,卻不是秦聿。”
“你仔細想想,你父親有‘不敗神話’之名,寥寥幾天之間,卻敗於一個初出茅廬的義軍首領,這是不是太突然了,也太蹊蹺了?”
梅選侍聽著他這話,一時心亂如麻,鬼使神差的,她想起父親臨終前,那一句不甘心的低吼——
“若是沒有這遮天蔽日的大霧,我軍又怎會隊型大亂?!”
她眼前霍然一亮,好似抓住了關鍵的一點,卻又說不出什麼具體的來。
“大霧嗎?”
姬悠慢吞吞的說道:“我父親雖然出身皇族,卻也是武藝高強,若不是那一夜突降冰霜,導致他腳下一滑,你父親派來的那個刺客根本殺不了他。”
天光暗走,濃煙逐漸消散,梅選侍什麼也顧不了了,耳邊只有他冷靜而睿智的低語,“他們倆的死因,有一個共同而奇妙的特點——好似是老天在捉弄他們……”
梅選侍再也忍耐不住渾身的顫抖,低喊一聲,“是術者,是術者搗的鬼對不對?!”
姬悠微微點頭,就勢靠近了她,將她拉入懷中,“是同一勢力所為……所以,我們真正是同病相憐的倒黴蛋。”
“是誰……究竟是誰?!”
“你聽過清韻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