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切地喊著,卻一眼瞥見他胸口殘露在外的箭翎,頓時淚落如珠。
“瀅兒……”
她的父親費力的伸出手,撫摸著她的頭頂,張開嘴,想要勸慰,一時卻不知該說什麼好。
萬般無奈,都化為一聲苦笑,一道輕嘆。
“我這一敗,殤陽關便是失守,好好的八百里河山,又要換一個新主人了。“
他哈哈一笑,隨即便噴出血來,染紅了女兒的素白衣袖,更引得她肝腸寸斷!
“這個叫作秦聿的年輕人,果然非凡……”
他嗆著咳出點點血屑, 右手卻痙攣著伸向天上,狠狠地,似乎要撕裂那無形而又無常的命運——
“但是我不服啊,我不服!”
“若是沒有那忽然升起的彌天大霧……整整一夜的大霧,伸手不見五指,就算是他趁夜偷襲,我軍也不會損失如此慘重!”
他聲嘶力竭的喊了這一聲,不甘而怨恨的瞪著由帳篷破洞處透出的蒼茫天光,眼角幾乎要裂出血來!
隨後,他急促呼吸著,整個人都蜷縮起來。
“父親……父親!”
挽著唯一愛女的那隻左手,終於也無力的垂落下來。
那一夜,在血腥、殘寥的屍堆中,在破碎卻不失王者威儀的旌旗碎片間,熾熱的火焰,也如同今晚一般飛橫凌天。
梅選侍眯起了眼,從那相似的火光回憶中驚醒過來,低低的哽咽了一句,“父親……”
聲已渺,故人難追。
她靜靜聽著火光的畢剝聲,恍惚間,卻仍能聽到父親那最後的一聲“瀅兒”。
那時候,她的名字,叫作柳瀅,而不是什麼“梅選侍”。
她的父親柳原,乃是姬氏王朝末代的護國大將軍,由靜帝親加九錫,進殿帶劍,一門加封五爵,軍功輝赫,天下盡知。
柳原軍權之盛,就算是身為天子的靜帝,也要退讓三分。
自靜帝之父哀帝時起,朝廷衰微,天子無德,九州群雄紛起,從那以後,朝廷管轄所屬,只有原本的三分之一州縣。
而柳原卻以自己一軍之力,成為朝廷擎天保駕之柱,連天子都要讓他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