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那些浮光掠影,惆悵舊念,醒來已是回想不起,最後剩下的,是胸中那空落落的鈍痛,緩緩一閃而過。
她深吸一口氣,正要讓宮女們取過熱巾淨面,卻覺得一團毛蓬蓬圓球飛撲上床,想也不想,她一把拎起,低聲警告道:“麻將!這是萬歲寢宮的龍床!”
然而警告顯然被當成耳邊風,麻將前爪揪起一穗繡品,胡亂撕扯著玩個不停。
丹離看著那精緻繡品變成一團亂線,心疼之後便是心虛,她別過眼去裝做沒看見,口中只是恨恨道:“你繼續鬧吧……等下大廚就來拿你去做‘龍虎鬥’!”
“龍虎鬥”對麻將來說是個禁語,它惴惴不安的縮回了肥爪,諂媚而討好的抱住丹離肩頭,喵啊喵的說個沒完。
“你是說昨晚的那個妖物?”
丹離黛眉微蹙,淡漠中卻有些厭煩的嘆了口氣,“她死不了,今晚大概還會有人受害。”
麻將急著連聲叫喚,丹離一把將它揪下,低聲訓斥道:“她愛殺誰與我何關?你居然想讓我多管閒事?!”
眼看麻將又在辯解,丹離目光一閃:“你是說她本身很是可憐?”
她嗤笑一聲,冷然道:“這世上可憐之人實在太多,我若是一一插手,只怕真要變為地藏王菩薩:地獄不空,手中不閒。”
麻將又在撒嬌耍賴,丹離嘆了口氣,斷然搖頭道:“此事我也無能為力——她是自願接受等價交換,將自己的魂魄之一換取所需之物,契約已成,誰又能破壞?更何況,與她交易之人也是一宗之主,與我地位相當……”
她說到此處頓了一頓,麻將仍是不死心的繼續喵喵叫著,丹離瞥了它一眼,眼中閃過一道嘲諷,“你是說,天樞宗主夢流霜實力並不如我?”
拍下它的圓頭,示意它不必再說,“三宗共議即將召開,如今正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驀然對上夢流霜,即使取勝只會讓旁人漁翁得利。”
丹離隨即打了個呵欠,微微揚聲,以慵懶之姿喚道:“我的早膳準備好了嗎?”
重重簾幕外,侍立的宮女們見她坐在床頭與貓親暱私語了半天,居然又老實不客氣的要吃要喝,各個都是面露不豫,但攝於皇帝對她的寵愛,卻都是敢怒不敢言。
丹離正在幸福的享用美食,寢宮旁那間議事閣中的氣氛卻是詭譎凝重,陷入了無人開口的沉默之中。
阮七軟甲在身,卻仍單膝跪地,執意請罪,任憑昭元帝如何溫言撫慰,都不肯起身。
“宮闈連番出事,一切都是末將守衛不嚴之過!”
她緊閉的唇中只吐出這一句,隨即便默然無語。眾人居高看去,只見她面若寒冰,唇角微顫之下,竟是咬得泛了白。
“宮掖不寧,連發命案,阮將軍確實有疏忽之失……“
身著紫衣,卻神色冷肅的左相慕吟風聲調低沉,隨即卻猛然拔高——
“但萬歲自身,難道絲毫沒有責任嗎?!”
他冷然怒喝之下,轉身看向昭元帝,目光犀利嚴苛之下,能讓任何明君聖主都為之退卻,“妖物行兇之時,萬歲卻忙著跟那個唐國的罪女**嬉戲,甚至還連著兩夜將她帶回寢宮,宣yin亂無度……這豈是人君該為之事?!”
他目光盯緊了昭元帝,犀利之外,更有三分沉痛與不敢置信,“萬歲還記得,你答應過微臣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