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萱上輩子雖然過得封閉, 一些國家大事是完全不知道的, 只是,幾年後日本鬼子作耗的事,陳萱那會兒雖在鄉下, 一聽說日本鬼子要來,滿村子人都要收拾包袱逃難的。陳萱經歷過逃難的事,所以, 她雖不知道國家大事, 對日本鬼子是半點兒好印象都沒有。
此時聽說歐陽先生的太太是個日本人, 陳萱就不大樂意阿年哥去找歐陽先生幫忙。
陳萱這樣說, 魏年卻是不大明白, 笑道,“日本人怎麼了?天津港還時常有日本商船過來做生意,倒是咱們北京的日本人少些。”
“日本人不好。”陳萱臉色稱得上嚴峻,神色間不掩厭惡,看向魏年,“反正我不喜歡日本人, 阿年哥你也不要去找歐陽先生打聽大學的事, 找楚教授吧,咱們與楚教授也是認識的啊。”
“跟楚教授又不大熟。”
“楚教授人很不錯, 我跟阿銀約他出來,阿銀學美術學法語, 還是當初楚教授的建議。”陳萱為了不讓魏年同有日本妻子的歐陽先生來往, 極力推薦楚教授。
魏年見陳萱這樣鄭重, 他現在很肯聽陳萱的一些建議,尤其楚教授的身份直接在大學任職,的確是比歐陽先生更好的人選。只是,魏年同楚教授只是點頭之交,不過,魏年依舊道,“那也成,先試一試吧。”
陳萱把衣裳俐落的熨好,就掛櫃子裡去了,再三叮囑魏年,“以後也少跟歐陽先生來往。”
魏年笑,“你別看些報紙就胡思亂想,和日本打仗也是大清朝時候的事了,現在又沒打仗。再說,大清朝早完了。”
陳萱自打去年開始讀報紙,的確是長了不少見識的,不過,大清朝的事,陳萱並不大知道。可是,以後日本鬼子下鄉作耗的事,陳萱是親身經歷的。陳萱很認真的說,“以前打過仗,以後也有可能打仗啊,反正日本人不是好人,阿年哥,咱們不跟他們來往。世上有本事的人多了,何必非要跟這些倭人打交道呢。”
魏年算是看出來了,陳萱這不知是受哪股思潮影響,反正是現在對日本人全無好感。魏年向來心眼活,何況,陳萱又這麼堅持,魏年就說,“成,那明天草莓也先別摘了,先約一下楚教授。”
陳萱看魏年不再找有個日本媳婦的歐陽先生,心下很高興,把熨鬥收拾好,又說了幾句日本人的壞話,這才繼續看書了。
第二天和魏銀去帽子店的路上,陳萱就同魏銀提這事兒了。魏銀道,“我明天要去上美術課,楚教授在北京大學有辦公室,到時我去問問,看楚教授有沒有空。就是約在哪裡,二哥說了沒?”
魏年倒是沒說這個,不過,陳萱去了趟大上海,自覺也是小有見識之人了。陳萱說,“就約在六國飯店吧,那裡高檔,顯得有身份。”
魏銀點頭。
倆人到帽子店,孫燕小李掌櫃見兩位東家過來,高興的迎出門。因天氣漸熱,孫燕端來解暑的酸梅湯,說起這幾天店裡的生意來,小李掌櫃道,“生意還不錯,大興盛那裡打了五天折扣後,也就不打折了。現在國産牌子的化妝品,統一提價,咱們這裡也跟著把價錢提上去了。畢竟,咱們拿貨的價錢也高了。不過,咱家的打折券依舊是實打實的用。再有,帽子和咱們這裡的小首飾補了一次貨。還有客人來定了幾件衣裳,這個就得二東家親自裁了,我跟阿燕都不懂這個。”魏銀是做小姑子的,所以,魏銀在店裡是二東家,陳萱做嫂子的,是大東家。
孫燕把哪個客人定的,什麼款式,客人的尺寸,都記下來了,拿來記錄的本子給魏銀看。魏銀對著款式瞧了一回尺寸,心裡有數,“料子咱們這兒都有,阿燕你先把料子拿出來,我這就回家裁去。”
孫燕道,“都準備好了。”
魏銀心裡籌劃著這幾件衣裳要怎麼做,又想到明天還要去美術班畫畫,見孫燕在一畔,不禁心下一動,合了筆記本同孫燕說,“燕兒,我想著咱們這裡總也有衣裳生意要做,針線上我有時忙不過來,你媽以前幫著我做過針線,她針線很不錯。先前我和二嫂就商量著招個針線好的,活兒忙的時候來打個下手,按件算錢,你覺著如何?”
孫燕眼睛一亮,笑道,“那敢情好,不必問,我媽定是願意的。我就替她把這活兒應下來了。”
陳萱也說,“這主意好,孫嬸子針線精細。”
大家說一回店裡的生意,陳萱魏銀不是空手來的,雖然託運的貨還沒到,倆人帶了一大袋上海買回的各式各樣的糖果,還有魏銀特意從上海買回的一大卷的玻璃紙。這是魏銀想的主意,在北京,糖都是論斤賣的。魏銀想的,她們在上海也買了許多稀罕好吃的高檔糖果,這些糖,在北京也有的賣,可是,這樣的高檔糖,就不是論斤賣,而是論罐賣。都是那種外頭印的特漂亮的鐵罐,一罐就要好幾塊錢,平常人家可吃不起。她們從上海買也不便宜,不過,魏銀跟陳萱商量好了,她們這個,既不論斤賣,也不論罐賣,各式糖果挑一塊,有個五六塊,用玻璃紙一包,打個蝴蝶結繫牢,也不賣貴,一包一毛錢。
這種花花綠綠的玻璃紙,魏銀買了好些,打算以後留做包裝紙用。孫燕都說,“這大上海只聽人說過,也沒去過,到底是大上海啊,稀罕的東西就是多。這樣透明的紙,再沒見過的。”
陳萱說,“其實也有外國糖果用玻璃紙來包,不過,比較少。”魏年給她的巧克力球就是用玻璃紙包的,陳萱每次吃過巧克力,都要把這些玻璃紙妥妥的夾在書頁裡,夾的平平整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