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時會想起曾經那個果子的味道,苦澀卻又甜蜜。——逆卷憐司
草木葳蕤的叢林,溪水從腳邊緩緩地流淌而過,一身華服的小男孩雙手抱膝蜷縮著身子窩在那裡。月光輕盈如水,映照著波光粼粼的水面,他很少有現在這樣不聽話的,這是他唯一一次忤逆母親大人的意思,獨自一個人從那個家跑了出來。
今天……又被母親大人呵斥了啊。
不管自己怎麼努力,母親大人永遠都看不到自己,她的眼裡永遠只有那個爛泥扶不上牆的窩囊廢,他把自己的身體縮成小小的一團,埋下頭,不想讓自己的脆弱裸露出一星半點。
可是啊,就是很不甘心啊,為什麼呢,自己已經那麼努力了,為什麼從來沒有人正眼看過自己,從來沒有人同他多說一句什麼。大家,只顧自己不管別人死活的人,為什麼會這樣呢?這樣的家,真的是家麼……
想問題想的出神,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的身旁不知何時站了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孩,從來沒有見過的人,他下意識的提高了警惕,往後退了幾步,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
那小女孩看到他這幅模樣,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上前幾步,好奇地歪著頭看著他:“你怎麼啦?你怎麼哭啦?”
從來沒有人靠的這麼近地同他講話,他一時有些語塞,竟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呆愣了片刻,他有些別扭的別過臉:“我沒有。”他沒有說謊,吸血鬼是沒有眼淚的,所以他不會哭,永遠不會。
小女孩將肩上的小藥鋤放在一旁,就這麼大喇喇的坐在他的旁邊:“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啊?你也是村裡的孩子嗎?好像沒怎麼見過你。我今天出門採藥,走的太遠不小心迷路了,你呢,你為什麼在這裡?”
女孩喋喋不休地問著他各種各樣的問題,他有些不適應的皺了皺眉,這個家夥好吵。
看到對方沒什麼回應,小女孩也不氣惱,她從一旁的小藥簍裡掏出來幾個野果子,看上去坑坑窪窪的,不怎麼好看。她就著溪水,洗了兩個,然後分給他一個:“不用擔心哦,明天天一亮我帶你回家。”
她準是也把他當做迷路的人了。回家嗎?那個家……他接過女孩子遞過來的野果,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呸呸呸,好難吃,又酸又苦的,口感還澀的要命。他的眉毛幾乎擰到一塊去了,他從小錦衣玉食慣了,哪裡吃過這山間的野果子?
不過還好,夜色深沉,女孩子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他此刻的表情,津津有味地啃著手裡那枚和他沒什麼差別的果子,看著她津津有味的模樣,他不禁有些懷疑他倆拿的究竟是同一類果子嗎?想到這裡,他又低頭看了一眼手裡那個被自己咬了一小口的果子,忍不住又咬了一口,呸!果然還是好苦。
女孩子應該屬於那種外向好動的,將手中的果核一丟,手往衣服上胡亂一抹,沒有注意到他此刻皺起來的眉頭,樂呵呵地沖他笑道:“對了,我叫安琪爾,你叫什麼啊?”
從來沒有人這樣同他說過話,這樣自來熟的親切感不知為何,讓他心頭的褶皺稍稍被撫平了些,他看著她的眼睛,想了想,說:“我叫憐司。”
這便是她和他的邂逅,再簡單不過。
【告訴我,能不能告訴我怎樣才能讓一個人喜歡你,我不奢求愛,只要喜歡就可以……】
逆卷憐司再次見到逆卷修的時候,是修成為血族的王之後的第十年。當初為了送逆卷淩人和無神琉輝出魔界,他們不得已只能留下,等到魔界大門再一次大開,不曾想竟是十年之久。
十年啊,於他們血族而言,十年不過是彈指一瞬,只是指尖上的滄海桑田。
逆卷修依舊是那副懶洋洋的模樣,對什麼都提不上興趣,那雙邪魅的桃花眼似乎從來都沒有清澈過,就連看到他,依舊是波瀾不驚。
“她在哪?”逆卷憐司的聲音平淡無波,時至今日,已經沒有什麼東西能夠讓他再有情緒了,他沒有什麼在意的東西,所以,隨時死去也沒有關系。如果說真要有什麼執念,也只是對曾經的那份悸動割捨不下,僅此而已。
逆卷修點頭回應:“她死了。”
這是事實,卻又不是事實。
“我不信。”逆卷憐司抬頭,直視著逆卷修的眼睛,原本平靜的面孔第一次有了波瀾:“修,第一個遇到她的人,明明是我,最先愛上她的也是我!如果不是因為當年的你篡改了她的記憶,她怎麼會忘記我?你這樣的家夥有什麼資格得到愛?”逆卷憐司一番話說得隱忍憤懣,那雙緊握的雙手已然表明了他此刻的心悸,悔恨,還有不甘。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同勝者談公平,是自取屈辱。逆卷修知道,這的確很不公平,但苦難總還是一件公平的事情,他曾經的一切,逆卷憐司不會懂,同樣的,憐司的一切他也不懂。記憶裡憐司很少有現在這樣情緒失控的時候,他大概真的很在乎她。逆卷修沉默了片刻,再抬頭,竟是輕微地揚了下唇角:“你還記得她嫁給月浪家的時候為自己取得名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