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得知他死,和第二次得知不是他,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在此之前,元瑾一直覺得朱槙是不會死的。可是山西這次叛亂不是他在幕後所為,都這麼長時間了,他都沒有出現過,就像消失在了平靜的湖面,連一絲波瀾都沒有。
她這才意識到,也許他是真的死了。
朱槙,真的死了。
那個她前世同他作對,他毫不計較。這一世她還同他作對背叛他,他仍然沒有計較,並且還放棄自己的生命救了她的人,還是死了。
她終究還是失去了這世間,最後一個純粹地保護她,包容她,從不會傷害她的人。
元瑾回到慈寧宮後大哭了一場,真正的意識到失去,讓她縮在床上,哭得喘不過氣來。
自此以後,人前,她還是無比尊貴的丹陽長公主,人後,她卻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人迅速地消瘦下去。
薛聞玉對此也無可奈何,他能用親人威逼她不走,他能用身體威逼她理會自己。但是他能有什麼手段,讓她不再這麼悲傷下去?他甚至抓著她的手腕對她大吼過:“他是你的仇人,你就這般放不開他嗎?”
可元瑾也只是淡淡地看他一眼,彷彿他在說什麼無關緊要的事情。
然後薛聞玉只能換了語氣,低低的求她:“姐姐,你不要再這樣了,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便是你想要男人,我容貌不比他差,甚至比他更愛你。我便不行麼?”
元瑾只是甩開了他的手。
她甚至都沒有再同他生氣。
而這才是薛聞玉最擔心的地方,他覺得她像一縷越來越縹緲的煙,從他的掌心裡漸漸地散去,他再也抓不住、聚不攏。
元瑾仍然每天都去文華殿,同大臣們討論國家大事,回到慈寧宮,為手受傷的聞玉批奏摺。偶爾處理幾個跳梁小醜,或者是太子餘孽。她每天的生活都忙得不可開交,她只是無法停下來罷了。
慈寧宮中,元瑾挑燈為聞玉看奏摺。
他們畢竟是從小相依為命的姐弟,她無法放開聞玉不管,聞玉也不可能真正傷害她。
“江西水患,米價瘋漲至市價的十倍之多,官倉無糧可放。可要從湖廣移糧救民?”元瑾抬頭問他。
薛聞玉坐在一旁看她批閱,很多事還是要他拿主意的,畢竟他才是帝王。
薛聞玉抵唇凝思了片刻,才道:“湖廣卻也牽連受災,還是自福建和江浙運糧吧,另再從陸運調配賑災銀兩,水運此時恐怕是不通了。”
他其實很有治國的天分,雖說皇位得來的不那麼光明正大,並且手段殘酷了一些。但除開這些之外,他仍然是一個很精明的君主,元瑾也沒有看錯人。
元瑾依言寫在了摺子上。
燭火下,她側臉被照得明亮,肌膚毫無瑕疵,瓷白細嫩。只是比起前些日子瘦了不少,下巴上真是多餘的一絲肉也沒有。薛聞玉看了她良久。她在幫他處理公務,他叫她成為這世間最尊貴的女子,她還是不高興。
她便真的這麼愛朱槙嗎?
“姐姐勞累了,喝一盅湯吧。”薛聞玉叫宮女將川貝乳鴿湯端上來,他親自舀了一碗,送到她面前。因為手上有傷,他的動作便很緩慢。
元瑾嗯了一聲,卻許久沒有動。
薛聞玉深吸了一口氣,他很想將她一把抓過來,灌她喝下去。但這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