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蘭進來時,我正倚著窗框發呆,連自己也不知想了些什麼,卻生生站了一個時辰。
如蘭小心翼翼道,“姐姐別在那風口站著了,仔細著了風。”
我不為所動,窗外涼風送爽,枝搖葉動,我抬頭望向窗外的四角天空,喃喃自語,“不知今夜會不會有月亮。”
“許是有的罷,今兒天氣不大好。”如蘭走近了些許,“姐姐披件衣裳罷,外面起風了,涼。”
我緩緩收回目光回過頭來,如蘭的臂彎挎著我一向穿著的那件大氅,我搖搖頭推開,徑直走回桌邊坐下。
如蘭才要跟來,殿門一聲輕響,君墨宸一身石青色衣裳跨進來,我一時恍惚手指猛然收緊,扣住桌角。
記得嚴奕最是偏好石青,天水碧,慘綠這樣的顏色,他原本也是溫潤的人,這樣一來更是襯得一雙眉眼清秀澄澈。
如今這樣的顏色穿在君墨宸身上,一樣的身高服侍,恍惚間竟有些相像之處。
只是他的氣質與嚴奕是全然不同的——嚴奕剛硬卻溫潤,君墨宸卻戾氣霸道。
待看清楚眼前的人,是不苟言笑,菱角鋒利的君墨宸,遂鎮定下來,低頭摳著手指掩飾方才的失態。
也許是因多日病著,指甲並不如先前紅潤晶透,反倒透著一股子憔悴。
“今兒怎麼閒坐下來了?”君墨宸唇角帶笑,一派溫和的模樣。
這些日子他倒是常來,我也不趕他,只做自己的事情,他亦不多言,命離陌將奏疏拿到我殿中批閱,一待便是一整日,如今可不是成了習慣。
我側頭看去,並未看到捧著奏疏的離陌,有些奇怪,卻還是不動聲色地移開眼睛,不置一詞。
他彷彿知道我心中所想,笑道,“你忙你的便是,我只過來躲個懶,只消一會兒便可。”
躲懶?
如蘭見我望著手指不言語,忽然道,“姐姐可記得以前在宮中時嬤嬤用來染甲的法子?將花朵放在容器里加白礬搗爛了堆在指甲上,待幹了去掉,那顏色也就染成了,姐姐可還記得?”
我如何會不記得呢?
女孩子家總是愛美的,又愛在這些細節上花功夫,記得有次嬤嬤給我染了指甲,是淡淡的粉紅,我喜歡的緊,翻來覆去地看。
後來給母妃見了,她還頗有些不開心,說,“你是堂堂公主,怎麼用這樣簡陋的東西,若是想染了,母妃那裡有幾瓶子上好的甲膏,顏色也鮮豔,快把這個洗了去,沒得叫人笑話。”
只是當時還未過了那股子新鮮勁兒,哪裡肯就這樣洗了,哭哭鬧鬧如何也不肯。
母妃無法,只得隨了我,後來因我喜歡,母妃還經常親自採了花朵搗爛,然後翹著手指幫我上色……
想著想著,我不禁輕輕地笑起來。
“你若是想去便去罷,長樂宮還如原來一樣,我一直空著,沒有去的。”一旁閉眼休憩的君墨宸忽然開口說了一句。
我有些心動的,自從淩國攻破,已是月餘,我再沒有回過長樂宮,如今倒真是想要回去看看了。
我看眼君墨宸,他未曾移動一下甚至連眼睛沒有睜開,兀自躺在貴妃榻上休憩,倒像是睡著了一般。
“那便瞧瞧罷,我也許久未去過了。”連自己也不知道,這竟是從嚴奕離開後,第一次有了情緒波動,話語中透著歡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