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二見白鬍子老人
這幾天,我所在的黃河上游可能下了大暴雨。站在堤壩上向大河裡望去,渾濁的黃河水翻滾著巨浪,波濤裡夾雜著枝葉青棵順流而下,濤聲如斯鳴奔騰的萬匹野馬在河道間組成咆哮的音符震撼著空曠的原野!
我在看著、聽著、想象著,這是從未有過的體驗,如夢如幻般地體驗著,想象著,糟糕的心情在奔流的大河面前似乎被沖刷被滌盪!來到這裡,我似乎覺察和體驗到了自己與這條大河的關係。這種體驗使得我有些驚歎和震撼!我竟然也有這種多愁善感的一面。想像著兒時在村莊的道路中慢步行走,晚間抬頭望著星空,我要陪天上的星星說話,和星星進行心靈的溝通。今天,我突然間想要對這狂濤奔流和巨浪滾滾的黃河說話,無意之間,嘴裡竟然高聲詠誦
“九曲黃河萬里沙,浪淘風簸自天涯!”
這是唐代詩人劉禹錫創作的《浪淘沙》詩句。
“如今直上銀河去,同到牽牛織女家。”
如今,我的心緒似乎與黃河螎為一體,進入了詩人描繪和抒發的境界。九曲黃河從遙遠的地方蜿蜒奔騰而來,一路裹挾著萬里的黃沙流經我眼前的視野;她從天邊而來,好像要直飛上高空的銀河,請你帶上我扶搖直上,彙集到銀河中去,一同到牛郎和織女的家裡去雲遊做客!
遙望著不見蹤跡的黃河源頭,恰似有黃河之水天上來的意境和感覺。看著不盡的黃河之水,又有點憂傷,為何憂傷,卻也說不清楚。好像面對一種偉大時既不敢貿然相認,又不願斷然割捨。生命與黃河相比是那麼渺小又一水相通,實在讓人不知如何擱置自己的感受。我現在理解了,由山巒阻隔的遙遠是一種絕望,而有河流相通的遙遠則是一種憂傷。那麼,黃河是否因自己的漫長為中國文化增添了很多憂傷?正是這種憂傷,夏季裡,伴隨雨水的彙集,她才濁流奔湧、咆哮不息、吶喊宣洩;深秋時節,伴隨輕風細雨,黃河之水也會呈現微波細浪、煙水迷濛、白露橫江。這樣的意境,化解了多日的抑鬱,咆哮的黃河竟然在不經意間與自己的心靈形成了良好的溝通!
暴漲的黃河之水引來在堤壩下居住的人走上大堤觀看,由於鄉村的住戶不是很多,堤壩上觀看潮水的人也是星星點點。我把腳踏車支放在大堤邊上,觀看潮水,漫步散行,心曠神怡,不經意間心中蹦出李白《將進酒》的詩句: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就這樣,我一邊走一邊反覆展臂高呼:啊……黃河!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遊走之間,伴隨著洶湧的波濤聲,我隱隱約約聽到了一個蒼勁渾厚的聲音接上了這首詩的下句: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的的確確,我的對面真有一個迎面走來的白髮蒼蒼的老人在吟唱這首詩的下句。
從我們家到這裡大概有幾十裡地,騎腳踏車也就是兩個多小時,雖然不是太遠,由於這裡遠離集市,地處偏僻,在我的印象中,我好像是第一次盲目的來到這裡。
堤壩上迎面走來的老人白髮蒼蒼,銀鬚在河風的吹拂下飄飄灑灑,他一見到我,呈現出一種極其和善的微笑,見我無動於衷,行同路人,他雙目炯炯有神的對我逼視良久,本來已經鬆弛的心,被他的眼神逼視的有些發毛。黃河岸邊的這個地方我很陌生,見這位怪異的老人離我很近,本來想問他點什麼,在他炯炯的逼視下,想說的話很快嚥了回去,當我不屑一顧即將與他擦身而過的時候,異人發話了:“這位小夥,難道你不想問我點什麼嗎?”
是啊,我該問他點什麼呢?既然老人先開口了,倘若視若罔聞也顯得太過失禮。我調整了一下面部肌肉的表情,臉上呈現出一絲強扭的微笑:“先生神采奕奕,道骨仙風,一個人獨行在堤壩之上,又這樣目不轉睛地審視我,是不是對我有什麼指教?”
“年輕人,難道你一點不記得我了?”
我笑著搖了搖頭,心想,這位老人是不是認錯人了?這個地方我第一次來,我什麼時候見過你呀,你是不是見到別人也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