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看幾位大夫,總算有人診斷出結果,卻跟柳大夫診斷大同小異,這無異于晴天霹靂,將白家人全都炸懵。
聽到雷同的診斷,徐氏好似從噩夢中走出,仿若見到救命稻草一般抱住早就呆怔住的葉含真,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慼慼哀求:“老二家的,娘還沒活夠,你一定要救救娘,娘能不能活,就靠你了,靠你了……”
“可是,娘,兒沒錢。”葉含真面帶悽惶,眼中透著絕望。
“沒錢?那就去借。你孃家不是錢多得慌,正好借幾個省得別人眼紅,難不成你要見死不救,忤逆不孝?我說呢,平日裡盡惹嫌,原來心是黑的。”徐氏一臉猙獰,“快去籌錢,籌不到回頭就把你們娘幾個都賣了,我討不著好,你們誰也別想好過。”
“娘……”葉含真滿眼不可置信,似乎聽到了全天下最為好笑的笑話,她卻半點笑不出來,霎那間面容慘白,全身軟綿綿的,幾欲昏倒。
這是她伺候了十幾年的婆婆啊,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
葉辰沒有出面,雙手環胸,就這麼好整以暇看著白家一眾人表演,注意力多放在白青夫妻身上。都到這個時候了,要是還不能雄起,依舊軟弱可欺,愚孝不改,那真沒救了,賣了就賣了,他懶得管,白氏問起,就拿沒錢搪塞。
一開始白鶴表現得很著急,其實內心非常鎮定,直到進鎮,事情如脫韁的野馬,一去不回頭,他這才有些慌了,那也只是純粹擔心徐氏被遊方郎中誆騙,無辜身中“富貴”毒,指不定就這麼去了,當他聽到徐氏要賣了白青一家時,眼中閃過害怕。
解藥價值六百兩,賣了二哥一家錢也遠遠不夠,那不得繼續賣?
白鶴心裡一哆嗦,對徐氏那點孺慕在這一刻盡消,只剩恐懼。他是不忿二哥家日子越過越紅火,想要從他們身上敲下一些,但他從沒想過把他們賣身為奴,那都是日子實在過不下去的人無奈之舉,他家怎麼也不至於如此,剩下的不用說都是狠心之輩。
白鶴不想落入這等境地,朝同樣被徐氏震懾住的妻子汪氏遞了個眼神,一把撲倒在白青面前,抱住大腿就不肯放,哭得稀裡嘩啦:“二哥,小弟沒能耐,手中沒幾個錢,你一定要救救娘,她老人家一把屎一把尿把我們兄弟幾個拉扯大不容易,這還沒來得及享福,就誤食那什麼三月美人白中毒,你不能見死不救,擔上忤逆不孝名頭,那進了衙門是要治罪的。”
汪氏有樣學樣,繼唐氏之後,也捱到葉含真邊上,哭聲撕心裂肺,導致話不成句,大體意思卻說了個清楚明白,不愧是夫妻,心意相通。
葉含真對此卻恍若未聞,兀自沉浸在惶然之中。
白青低著頭,手攥緊成拳,青筋畢露,顯然已經在爆發邊緣。
葉辰加了把火:“大姐夫,你要是想做孝子賢孫,我這就回去把小武幾個帶過來,正好城裡人牙子多,丹丫頭他們養了這麼些時日,人是長得越發出挑,要是賣到那富貴溫柔鄉,說不定能給個好價錢。”
“別說了。”白青被刺激到極限,彷彿開啟了一道無形的門,將沉睡其中的洪水猛獸放出,一貫以來逆來順受的他竟然膽子大到對葉辰怒吼。吼完,他眼中布滿血絲,獰著臉朝徐氏一字一句道,“想要賣了含真幾個,除非我死。”
“你是要眼睜睜地看著娘去死?”徐氏怒目而視,滿臉不可置信。
“娘,兒沒能耐,您的生養之恩兒無以為報,只有來世再還。”
“逆子!好,好得很!”徐氏目露寒光,“鶴兒,送娘去縣衙,娘這就去敲登聞鼓,如此忤逆不孝之人,白家要不起。”
白鶴照做,不過動作卻極為磨蹭,扶起徐氏時,沙啞著嗓子小聲提醒:“娘,訴訟費時費力,您耽擱不起。”
“急什麼?”徐氏已恢複正常,絲毫不見方才心智盡失那種癲狂樣,成竹在胸道,“你那好姑姑不會坐視不理,就算那逆子休了葉含真,小武幾個也逃不過。”
見狀,白青心中最後一點念想崩斷,眼睛霎那變得黯淡無光,怔愣片刻,他一瘸一拐走到葉辰跟前,艱難開口:“小辰,姐夫求你個事,借我六百兩。”
葉辰來了興致,明知故問道:“何用?”
“買三月美人白解藥。”
“就這?”葉辰挑眉,眼裡盡是玩味,“你準備讓你娘再賣你們一次,還是想帶著妻兒進衙門住一陣?”
白青半晌無語,最終一狠心,道:“六爺爺一脈子嗣斷絕,我願作為嗣子承繼香火。”
“哦。”葉辰對此不置可否,視線停駐在白青身上,這人倒也有點血性,不算完全無可救藥,不枉他當了幾年兵,要是大越朝兵卒都是像他之前那個孬樣,葉辰都要懷疑下一刻這個國家是否還能存在,“六百兩不是小數目,你一輩子都不定能賺到,你準備怎麼還?”
白青嚥了咽口水,豁出去道:“你開的工錢不低,我們全家節衣縮食,還個二三十年應該能還清,不過時間太長,變數太多,想必小辰你未必樂意,我的想法是帶著武子去周圍村莊售賣豆製品,應該比單純上工來錢更快,你看?”
話落,白青略帶不安地望著葉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