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才忽然回頭。本來是想要嚇嚇張兆熙的,哪想沒嚇到對方。反而嚇著了自己。
“葉姑娘,”張兆熙的眼角流光飛揚,他本來離了葉青籬約有百尺遠,此刻眼見她回頭看了過來,索性便大大方方地飛近,“張某跟隨師門眾人來到崑崙也有半月,這昭明城南門附近卻是走得極少。也不知此處有何特色,請教姑娘如何?”
說話間他的衣袖如雲袍翻卷,偶一同他散落的幾縷長髮交錯,只映得黑白相襯,顏色柔和而瀟灑。
葉青籬暗道厲害,這人既不問她要去何處,也不言明自己意圖,更沒有半分跟蹤被發現的不自在,反倒是拿出一副普通朋友的口吻隨意提問。這樣一來,葉青籬倒也不好失了風度,於是接下他的話題也就順理成章了。
“南門往前,望川澤中多生魔魘,魔魘吸取生靈精血,抓來倒是可以煉丹。”葉青籬揚眉,目光落在張兆熙臉上,似笑非笑。
張兆熙的神情姿態依舊是風雅無邊,他不緊不慢地說:“既然如此,倒可見識一番。”
然後微微一笑,含義莫測。
葉青籬也笑了笑,心想:“他的意圖雖然不明,但我大可不必理會。只要他隨我進了望川澤,那裡地形複雜,便不愁甩不掉他。”
張兆熙則是另一番難言的心情,他心裡微笑:“至少可以正常對話了,很好,非常好。張兆熙,你別急,不能急……”
兩人各懷心思,一路上對話極少,但氣氛倒還算融洽。
飛過大半個時辰後,他們從正中大道上偏離,開始往東南方向斜飛而去。再飛過一片崎嶇山地,前方的靈氣開始漸漸陰冷滯澀起來。張兆熙濃醇的聲音響起:“葉姑娘,此處可是極陰之地?”
葉青籬點頭道:“據說萬年之前,此地曾經發生過一場仙魔大戰。當時有一個出塵期的魔門宗師在此自爆,從那以後,這一帶便被濃郁的陰氣籠罩,後又吸引了無數魔魘過來,以至於山林異變,生長出無數大小不同的沼澤。長此之後,魔魘吞噬生靈精氣,釋放汙穢,最終形成了這一片望川澤。”
她伸手一指前方低矮的山林,那一片俱是霧靄濃重,陰沉沉的氣息漂浮在這夜色下,不知有多神秘詭異。
張兆熙的眼角底下有赤色流光一閃,他輕笑道:“所謂望川,望的可是晴川?”
“或許是,或許不是。”葉青籬側頭微笑,“我未曾留意過這方面的記載。”
兩人的目光再次交錯,這一次卻是葉青籬先受不住。她到底也不是個榆木疙瘩,當再次被那種彷彿要將人溺斃的目光望入眼底時,她心尖忍不住一跳,隱約就有了絲毛骨悚然的感覺:“他為何如此專注?”
答案彷彿一戳就破,然而葉青籬只覺得不可思議。她彎唇笑了笑,轉頭降下水藍雲舟,將滿心的戒備隱藏得更加嚴密。
這一刻葉青籬心中轉過無數個念頭,最後得出結論:“我當初在臨走前已經告訴過張六我並非是原本的織晴,張六既知,想來張兆熙也不會不知。他既然認定了我就是當初那個奪舍之人,那我承不承認都對他沒有什麼意義了。”
其實是有意義的,只不過葉青籬不會明白,對張兆熙而言,她認與不認之間的區別。
她又有些恍然:“張兆熙之所以這般糾纏我,莫非就是因為我當初讓他吃了癟,所以現在想掰回來?是了,他這副品貌風流的樣子,想必在這些事情上面向來是無往而不利的,他當初又不知道我是修仙者,在一個凡人面前受了挫,他自然會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