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故日螢 遺孤麼?
解休那日去的晚了, 只替許少央捱了六刀,她背上縱橫的傷口著了水,縱使不傷性命, 也怕要留下疤痕。
解休已窮盡自己畢生所學去替她診治, 羊腸線又輕又密地縫在傷口處,想盡力讓那傷口小一些。
許少央是個白兔子一般的俊俏姑娘,身上留這麼些疤痕, 就如將一圓潤光潔的白瓷瓶磕在粗糙的石粒之上, 裂痕遍佈,再圓不上了。
“沒事的。”許少央倒是欣然接受,可解休哭得眼皮發腫。她心裡不悔,手心在解休肩上輕輕安撫。
疤痕不會給她帶來什麼, 她仍同原先一般柔和而堅韌。她仍是她, 疤痕不會毀了她。
解休太傻,他只是愧疚。
他確實愧疚。
毓靈真人常說,少央羞澀膽怯而有大勇,解休聰穎卻膽量不足。他身上的商賈氣太重,精明能言而趨利避害。如他這般的人是拿不了劍的,劍指不公、劍心不懲。
他無劍心, 卻有仁心, 因而只修岐黃一道;羨亭仁心有瑕、劍心過堅,只怕落得個以卵擊石、玉石俱焚。
唯獨少央, 有劍心而有仁心,乃毓靈真人之傳承, 有望成剛柔並濟的世之真俠。
師姐的劍心令她有夜闖玄機殿的大勇,師姐的仁心原諒了同門手中染血的曠野螢。解休自己呢,他有什麼?
他太懦弱, 哪怕鄺螢陰鷙如此,他仍心安地藏身在他帶著毒刺的羽翼之下,閉目塞耳地挨著日子。
許少央毫無血色,卻依舊掛著明媚笑意。她抬手抹去解休歉疚的眼淚,嘆道:
“你呀……有什麼好哭的?我行於世,諸事隨心。苦果善果我自己吞下,萬事都自由心證。”
“我不悔,你又歉疚什麼?”
她攥住解休的手,指尖微涼。
“只一件事,你得幫我。”
“什麼?”解休問道。
許少央示意他湊近自己,在他耳畔溫柔地輕聲說道:
“只盼你能讓我的傷早點好。鄺螢……我要盡早殺了他。”
月明星稀。
莊青木守在玄機殿偏殿門口,懷裡抱著劍,一刻也不敢懈怠。
前些日子他被少央師姐打暈,讓她扮作自己混了進去,樓主因而發了很大的火,師姐也因此受了罰。青木是再不敢出什麼岔子了,哪怕困得眼皮打架他依舊強撐著守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