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曉回到家時, 何一南和安然已經坐在沙發上喝著酸奶聽著音樂,十分愜意。
她直接走到窗邊,拉開窗戶往外探首,公寓在十八樓,這麼看下去只能看到隱沒在朦朧光線裡的小區綠化, 兩個小小的身影在一盞路燈下隱約可見。
雖然什麼都看不見, 更不可能聽見任何,她還是在窗邊靜默地站了一會兒。
何一南舉著塑膠蛋糕刀在空氣裡揮了揮, 一副磨刀霍霍的架勢, “什麼時候吃蛋糕啊?再等生日都過了。”
莫曉看了眼時間, 八點半, 安然也還精神著, 便沒理會何一南, 先去房間洗漱。
手臂還很痠痛,洗澡的動作都慢了些,離開劇組到現在不過半天, 感覺過了一個世界那麼漫長,神思還飄忽著。
洗完澡出來,就見顧言忱已經坐在了客廳, 靠在椅背上閉著眼假寐,她一邊擦著頭發一邊走到他身邊坐下, “我哥哥呢?”
沙發下陷的時候顧言忱睜開了眼,自然而然地接過毛巾幫她擦拭,“他有事先走了。”
莫曉微微蹙眉, 滿心好奇又有點擔心,稍轉頭看他就被他掰正腦袋:“別亂動。”
顧言忱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手上的動作愈發輕柔,卻未多說什麼,頭發擦得差不多了,他放下毛巾,在她額角輕輕吻了一下:“安然有些困了。”
莫曉的思緒不知漂洋過海到了多遠,被拉回來有些緩慢,不明所以地“嗯?”了一聲。
顧言忱低聲笑了一下,“我們可以切蛋糕了。”
已經開始發亮的何一南抱著安然狂點頭,希望在自己變成浴霸前能夠離開這對秀恩愛狂魔。
莫曉“哦。”了一聲,一直心不在焉,有些窘迫,去冰箱裡拿蛋糕。
這是一個水果蛋糕,一般給小孩都會買可愛的買卡通蛋糕,可安然是先天性失明,從未見過任何可愛的東西,由此誰也不知道他喜歡的是什麼。莫曉在選蛋糕的時候心酸了一下,最後選了水果蛋糕,既然你看不見,那就多嘗嘗不同的味道。
小孩子的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下午那出鬧劇後哄了半天,又一直給他講笑話逗他開心,這會兒坐在蛋糕前他又彎著眸子笑了起來,給他唱生日歌的時候他雖不會唱,也拍著小手,小腦袋跟著節拍一點一點的,滿足極了。
顧言忱嘴角噙著淡笑,靜靜站在莫曉身後,莫曉則彎腰半摟著安然,幫他雙手合十,柔聲說:“安然,許個願望。”
安然對去年的生日還有印象,福利院的小朋友們也會過生日,他心裡對許願有個模糊的概念,隱約知道那是一件很美好的,許下了就有可能實現的東西。
屋子裡沒有開燈,六根彩色的蠟燭上燃著小小的火苗,暗柔的燭光調皮地跳躍著,映在安然的眼眸裡像兩簇火焰,他開心地晃著小腿,小手握著莫曉的一根手指,脆生生地許下心底最深處的渴望。
“我今年的願望是看看莫曉姐姐的樣子、還有陳院長、王阿姨、石頭哥哥,還有恬恬妹妹......”
他掰著手指細數他最喜歡最親近的人,細細的蠟燭已經燃燒了一半,莫曉盯著那一滴滴滾落的燭油,一顆眼淚“啪”地滾落下來,她連忙用手捂住口鼻,可淚水一旦潰提便再難制止,斷了線似的不斷往下掉。
懵懂的孩童在述說他最純摯天真的願望,圍在他身旁的大人們卻知道那是永遠不可能實現的願望。
如果可以,我多渴望給你一雙明亮的眼睛,讓習慣黑暗的你,看到光明。
莫曉感覺肩膀被人攬住,顧言忱半擁著她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肩膀上,她的淚水很快浸濕他肩頭的襯衫。他安撫地拍了拍她的後腦,卻沒多做停留,很快放開她蹲下身去哄安然吹幾乎已經燃盡的蠟燭。
這種時候對孩子說什麼都顯得多餘,現實太殘酷、願望太縹緲。只能悄悄在心裡祈禱,祈禱他隨著年齡的增長,能夠一點一點去理解、去認知、去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