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一日又將過去,長公主府東廂內燈火通明,丫鬟提燈婆子捧菜進進出出,屋內只聽到杯盤碰撞的脆響,沒有人說話,每個人認真的吃著面前能夾到的菜。
賀芳年擱下筷子,其餘的人紛紛停了下來,眼神仍停留在外焦裡嫩的鴨肉上,舔了舔唇,三德公公除外。
“長公主府乃是奉皇命敕造,見府如見天子,在這裡辦公斷案再公正不過。你們可以選擇不住在這裡,但會有兵丁隨時跟在你們身邊,吃住陪同,當然你們也可以選擇住在這裡,本官的相貌是被天子盛讚過的,不妨礙你們用飯。”
這是限制他們的自由嗎?
三德公公風平浪靜嚼著四喜丸子,左眼靈活的關注所有人的一舉一動。寒十四一雙眼睛幾乎黏在肉上,初五側身而坐雙肩緊繃,徐元垂眸沉思,賀芳年侃侃而談……
“三小姐多吃點。”三德換公筷夾起幾片肉蓋到阮妙菱碗中的白米飯上。
點心和藥都不安全,長公主府還有什麼是安全的呢?阮妙菱搖搖頭,聲音細如蚊蚋帶著哭腔:“三德公公,我想回家。”
“好好好,咱們回家,奴才送小姐回家。”三德輕輕撫摸著她的秀髮,像四年前在京城哄她回家一樣。
三小姐是不記得他了罷?
窸窸窣窣的講話聲打斷了賀芳年,“方才本官說的公公可都記住了?”
“他們記住就行了。”三德指了指初五和寒十四,兄弟倆不明所以對他乾瞪眼,他道:“天晚了,我送三小姐家去,加派的兵丁越多越好,睡得也安心。”
寒十四不捨的拿起一隻鴨腿離了座,迅速替初五也拿了一隻,開啟門一陣冷風灌了進來吹得人精神瞬時抖擻。
阮妙菱坐在車內,三德公公坐在車外有一搭沒一搭的陪著她聊天解悶,“戲臺快搭好了,三小姐請的人都很不錯!”
車內的聲音很小卻很精神,“他們確實很好,如果他們也到姑奶奶府上修戲臺,姑奶奶就不會出事……”
三德靜默的笑了笑,他們充其量不過是些臭皮匠,造房搭屋能行,殺人放火就差遠了。他見過那些漢子,體格蠻壯碩的,若是打架自保沒有問題,保護長公主?說出來可能連他們自己都不會相信。
這話好說不好聽,也不能拿出來勸說阮妙菱,三德素來只知如何哄得上官捧腹大笑,但對真心疼愛的人使那些手段他不屑,也不想。如果寶貞公主能回家,她是不是就能開心一些?
……
常長隨立在賀芳年身後,從長公主房間裡傳出的冷氣沿著褲縫涼絲絲蜿蜒到腿根,當下一抖卻只能咬牙忍著。
賀芳年負手看向冷冰冰的大床,問身側的徐元:“圖之你感受到了嗎?咱們好像被人牽著鼻子走的牛。”
徐元點頭,“兇手想把山火案和害死長公主的罪名推在三德公公身上,無論這兩件事是否是錦衣衛執刀,百姓和官府都會先入為主認為三德公公是幕後主使者。”
官府的態度才是最關鍵的。
不緝拿三德,反而在他身邊加派人手保護以及監視,兇手精心佈局如此之久卻換來這樣的結果,憤懣之餘總會做出一點畫蛇添足的事情。
“老常,人手都安排好了?”
長隨嗨了聲,“大人放心,大街小巷能藏人的地方屬下都安排了兵丁,只要他們負責的地方有異動,保管他們插上翅膀也飛不走!”
“但願今晚過後能太平一陣。”賀芳年轉身看夜空沉如濃墨,忽而道:“圖之想做什麼便去做吧,方才吃飯時你一直心不在焉,眼睛總往阮家三小姐身上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