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兩個奶孃肉夾饃似的將賀明琅護在中間,生怕來往的衙役撞倒了小主人,左右開弓揮著兩手把忙得暈頭轉向的人推開,罵罵咧咧之聲接二連三響起,奶孃也不示弱罵回去。
賀明琅仰頭手裡拽著徐元衣裳後襬,不清楚府衙上下穿行的人在做什麼,他們懷裡手中抱著各種各樣的器物白紙,像是在玩耍,但面上的表情又十分凝重。
“徐窩囊,他們好忙啊,都沒人陪我踢球了,你陪我。”
徐元敲了下他的腦門,學著賀明琅的口氣喊了聲賀頑劣,“我也忙,踢球改日再來?”
站在院裡發呆也叫忙?分明是嫌棄他不懂事愛搗亂,不想跟他糾纏,賀明琅氣得嘟嘴,“不陪算了,你們都不搭理人,本公子自己找樂子去,哼!”
徐元沒攔,吩咐兩個奶孃:“好生照顧小公子,今天到處都亂的很,莫要上街亂跑。”
奶孃慌忙答應,小跑追上賀明琅,路上又與辦事的衙役撞到一處,送往京城的摺子呼啦啦散了一地,兩撥人嘰哩哇啦對罵一通,倒把閒得發慌的賀明琅逗得咯咯直樂。
……
狂躁的大風吹起薄薄的沙塵浪潮似的掃過京城家家戶戶屋頂,簷下的家雀不安地唧唧喳喳,紛紛紛揚揚昏黃的塵埃中稀稀拉拉走著三兩個行人,偶爾咒罵幾句“鬼天氣!”
兵部值房燒著兩三盆炭火,屋裡熱烘烘暖如三春,吸入口鼻中的氣息溼溼的,暖暖的,全然不同於外面的乾冷。
兵部侍郎急匆匆推開值房大門,顧不得反手關上,三步並作兩步走向隔間,等他走到兵部尚書李重山身邊時,滿身的冷氣已被暖流吞噬。
“大人您看,平陽府傳回來的訊息,咱們的人暴露了。”
座上的人樣貌約莫三四十歲,身上的紅色官袍襯得臉面紅潤眉色濃黑,髮量和鬍鬚的數量雖然少,根根卻如刀如刺。旁人若是不提及他六十一的年歲,端看外貌以及他所在位置,少不得贊上一句“中年得志”。
信件平整鋪在桌案上,兵部侍郎往硯臺里加了少許清水,右手執墨條安靜研磨……李重山在嘩嘩的水聲中久久不動,目光停留在信件上。
他安插到平陽府的眼線,還未跟著三德進城就死了,甚至拋屍到他妹夫陸堇的軍營當中。陸堇在信中提到那兩人都沒了眼珠,兇手是誰也就不言而喻了……三德公公已經選擇站在他的對立面了嗎?
過了半晌,他才問兵部侍郎:“五軍都督府那邊呢?”
“秦大人路過聊城遇人不淑,被敲了竹槓,眼下身無分文,大都督忙著替小兒子補送川資路費,就算訊息傳到都督府估摸著也沒空打理。”
李重山難得發出點笑聲,似乎是遇到了天大的開心事,“那老傢伙寵兒子沒底線,秦階又不是三歲小娃娃……不過有件事能讓老傢伙分心也好,給賀芳年的信你來寫,同窗之誼他不會不理。”
侍郎垂首應下,雙手託著信件快步回到自己位置上,重新磨了墨,提筆刷刷書寫。
……
京城的風沙並未吹到聊城,城裡最有名的酒樓喧囂不絕於耳,某間閣子突然開了窗戶,酒香頓時外洩,街道上馬蹄聲吆喝聲叫罵聲灌進來,沉悶的房間被這些鮮活的市井氣息注入,瞬時活潑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