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重山四十載的為官生涯中,從沒有任何一個夜晚似今夜這般特別,就連成康初年他突然萌生推舉成康帝即位的念頭時,也不曾像今夜這樣心潮澎湃。
顧成銘的宅子坐落在一條狹長的衚衕裡,左右居住的都是尋常百姓,剛過子時,李重山立在顧家的花棚下就聽到了從間壁傳來的開門聲和說話聲。
間壁的屋主一家似乎剛從夜市回來,饒有興致說著在夜市的見聞。
李重山側耳細聽,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名字,但提到的都是些老生常談的事,毫無新意,他便沒了繼續聽下去的興致,甩手踱回堂屋裡等顧成銘把宮內的訊息傳來。
想是被間壁屋主的話勾起了久遠的記憶,成康年間發生的事竟一樁樁一件件出現在李重山眼前。
成康帝能夠順利即位是他精心謀劃的結果,但他沒想到,平日裡在太子跟前表現得碌碌無為的成康帝,在即位之後竟然似換了個人一般。
在起用新臣時,成康帝每次都會提前跟他商議,但聖旨頒佈之後,上面的內容卻與商議的截然相反。疏通黃河淤塞,減免受旱、澇兩災地百姓的租稅,重用五軍都督府分散兵部實權等等,都出自成康帝之手。
等他意識到成康帝的意圖之時,已經晚了,他已經錯失了控制成康帝的最佳時機……
就在李重山回首往事時,替他辦事的賣魚人推開大門衝進來道:“大人,顧尚書已得到確切訊息,宮門內九成的兵力已全部彙集到勤政殿。坊間流傳的猜測應驗了,皇上當真是想除掉承平王和阮三小姐,這樣即便寶貞公主即位,皇上也可以公主無後為理由,逼迫公主放棄繼承皇位!”
賣魚人說了一堆話,李重山卻沒怎麼在意後面的內容:“九成的兵力聚集到勤政殿?先前得到的訊息說寶貞公主只帶了五十人入宮,難道這五十個人有通天的本事不成,竟要用一城之兵力去鎮壓?”
“興許公主呼叫了誅遠軍?”賣魚人說道,從之前的調查結果來看,他也不是很確定誅遠軍在不在京城。
李重山輕笑道:“她若真的調動了誅遠軍,才是合了我的心意!傳令兵部人馬,一刻鐘後在宮門前會合,我們坐山觀虎鬥,當個得利漁翁。”
皇宮,勤政殿前刀光劍影,殿內卻出奇的安靜。
被傳將被新皇處之而後快的阮妙菱和承平王此刻放鬆地坐在一旁,觀看寶貞公主與新皇李麒對弈。
“堂姐的棋藝深得太子伯父真傳,無論朕再勤學苦練多少年,都難以和堂姐匹敵。”李麒執棋子的手懸了許久,無奈落到不想走卻不得不走的點上,回頭看向承平王:“就是不知堂弟的棋藝是否如堂姐這般驚人?”
承平王剛要回答,阮妙菱已經先他一步說道:“舅舅的棋技是我娘手把手教的。”
寶貞公主和承平王聽她這樣回答,不禁看她一眼。
這孩子說起謊話來毫無滯澀的痕跡,也不知得了何人指教,若是有機會自己也得學上一兩招,危急時刻興許用得上。
李麒聽罷莞爾:“這麼說妙菱也是跟你娘學的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