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萬籟俱寂,青石板的甬道上鋪了一層銀光,綴在密葉細枝間的金桂悄悄綻開花蕊,頓時滿院飄香。
“碧瀾姑娘……”把守小門的婆子聽見腳步聲,忙起身替拎著竹籃的碧瀾開門。
“多謝媽媽通融。”碧瀾掏了二兩銀子塞給婆子。
每到有月亮的晚上,給碧瀾開門是婆子的分內事。
起初把門婆子念著碧瀾姑娘專給李夫人造胭脂,不是貴客也勝似貴客了,推了幾回不肯收她的銀子。後來把這事學給管媽媽聽,管媽媽直唸叨她腦子裡塞了稻草,有了這番言論,她才敢大膽收下。
婆子利落地把銀子塞到袖裡,小聲道:“今晚後半夜露水重,尤其是老爺書房隔壁那一片兒。伺候老爺筆墨的鵲橋常跟我們抱怨,那兒水氣重,書最容易受潮,住久了人也軟綿綿的提不起勁。”
“書房可是重地,我去不得吧?”
婆子拍胸脯道:“姑娘甭擔心,只在院裡採露摘花,鵲橋和那幾個小廝絕不敢為難你。”
碧瀾答應著往回走,被婆子拉住。
“姑娘回去做什麼,老婆子我不誆你的。”
“媽媽誤會了,我回去封幾兩銀子給鵲橋他們……”
婆子拖著碧瀾往外走,“那幾個人精哪敢收你的銀子?再者,平日書房裡的小擺件不討老爺喜歡了,他們就拿出去當,進項頗大。”
那就是瞧不上她這點碎銀了。
“那我去了,媽媽給我留個門,自己去睡吧。”
婆子大喜,有銀子拿還有飽覺睡,點頭如搗蒜:“誒,姑娘且去,只記住回來時把門閂扣上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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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火爐上煮著一壺泉水,室內已經有一股淡淡的茶香。
酸枝木茶几兩邊各有一盞茶,望著茶煙一縷細過一縷,李重山終於忍不住開口道:“秦海,你有事說事!”
秦海抬頭滿臉驚詫:“我沒事啊,有事的不是你嗎?”
大半夜上門打攪的不是他秦海麼,現在卻睜著眼睛說瞎話,說得好像是我請他來的一樣。李重山抬手要拎茶壺,猛然頓住。
對面秦海也察覺到了,搖頭嘖嘖嘆道:“李重山,你是真的老了啊,空手去拎茶壺是不是傻啊。”
“你才傻。”急促地抓起一旁的白布包住把手,又把杯子裡茶倒乾淨,憤憤往裡面注水。“攛掇寶貞公主出征西北,你到底怎麼想的?”
秦海裝傻充楞道:“什麼怎麼想的,皇上心裡沒這個打算,單憑我口若懸河,有用?”
“你們瞞得倒是密不透風!你知不知道,皇上讓我把兵部在西北的兵權交給公主的時候,我都快嚇死了,還在想皇上是不是懷疑我了……”
秦海遞過來乾淨的茶杯,“添點兒。”
李重山一想起當時在成康帝面前的惶恐,心裡就來氣,扭過頭不理他。“自己倒!”
“不怕我把你這上好的紫砂壺給摔了?”秦海半笑半怒威脅道。
那把紫砂壺可是兒子專門請名匠燒製的,李重山眼角抽搐幾下,咬牙擠出幾個字:“算你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