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康帝看著李麟的神情,輕輕嘆了一聲。頂 點
這些話如果被其他幾個兒子聽了,此時早已一臉喜色上前“兒臣定不負父皇厚望”,既端茶又送點心。十三心智慢熟,勝在沒有兄長們的一肚子彎彎繞繞,秉性單純……但江山要想交付到他手中,必要力排眾議。
“朕最近觀察翰林院新任的修撰編修,其中有個徐元為人謙遜,辦事極有條理,將來必是出入館閣的賢良之才。你私下多與他走動,不圖學幾分文采回來,獨行事爽辣一點,學到七八成,朕也就心寬了。”
這番話落定,李麟已經確定成康帝確有立他為皇儲的意向,抱拳恭謹道:“兒臣一定盡心盡力,只是兒臣擔心貿然接近翰林院的官員,會招來非議。那徐元既能得到父皇的盛讚,可見非同凡人,只怕兒臣還未開口,就被掃地出門了。”
“朕已讓李重山知會過了,讓你開府建制的事也已提上日程,眼下只需操心這兩件事就好。”成康帝威嚴道。
李麟謝過,又在成康帝身旁坐下,“父皇最近可還讓李重山替您複閱奏摺?”
成康帝面色一冷,濃眉緊蹙,“你從何處聽說的,你母妃那兒,還是皇后?”
“誰都不是。”李麟被成康帝不怒自威的氣勢震懾到了,趕緊解釋。
果然見成康帝臉上的霜意稍有緩解,李麟掐了下虎口,繼續道:“自從兒臣回宮以後,母妃一顆心便掛在兒臣身上,哪有閒心管這些。母后就更不用說了,這些都是兒臣回京無意中看見的。”
成康帝吃茶,撥弄茶蓋問道:“你看見誰了?”
李麟瞧了眼外面,林連正在遠處訓小黃門,“兒臣瞧見林公公手底下的司禮監公公挑著提盒,從李府出來才猜到的。”
成康帝淡淡“嗯”了聲,“你不在京城時,皇后難得有了身孕,卻因你母妃從中使絆子小產了,朕為了安撫皇后的孃家,讓他們知道無論怎樣,皇后還是皇后,便讓李重山代批奏摺。”
“怪不得兒臣去給母后請安,沒說兩句話,母后就盯著兒臣發愣……”
李麟離榻,神色愧然伏在成康帝面前。
“此事因母妃而起,按理父皇該懲治母妃,但母妃替父皇生養了五哥與兒臣,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父皇若想替母后討公道,就責罰兒臣罷!”
成康帝道:“朕將她發落到香山,已經是懲罰了,你起來。”
李麟此刻才知道,崔貴妃去香山並非因為宮殿被燒,而是成康帝早有此意,藉著由頭“明升暗降”的懲罰了事。
“兒臣常聽母后說起當年父皇力壓諸位叔叔登極的舊事,李重山輔佐父皇十幾栽,仍無二心,不愧是我朝忠臣!”
成康帝對李麟的評價一笑置之,“這天,有一半是靠李重山撐著,十三你想想,如果有一天朕這片天塌了,他還會死心塌地的守著他那一片嗎?”
李麟默然搖頭。
成康帝坐久了,起身要走,臨了對李麟說道:“一個兵部尚書再怎麼鬧,也只是一朵小水花,掀不起再大的浪來。咱們要提防的,是那些能聚集水花形成大浪的人。”
李麟恭送成康帝離去,聽見他喃喃自語,似雜糅了千般無奈和倔強。
“……熬了十五年,他們總會走在朕前面。”
李麟從來不知道父皇強大的外殼下,竟也脆弱到一根繡花針就能將他打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