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承平王對長姐情深義重,也不好當街掉男兒淚,等一家在正房的明堂敘過話以後,承平王妃領女兒卿池和外甥女去卿池房裡說體己話,李卿平今日不好遠行,便在前院客廳攢了個局,邀他那些書友來品評文章,屋裡才剩下姐弟兩人。
方才當著妻兒外甥女的面,承平王是一家之主,總要端面子,等屋裡清靜了,他才從位子上下來,抖了抖衣袍對寶貞公主一拜。
寶貞公主伸手攔他,被他叫住:“姐姐就坐著罷,這是姐姐該領受的。”說罷,額頭磕在冰涼的大理石地磚上,“咚”一聲翠響。
“什麼叫該領受的,自從姐姐嫁人以後,沒過幾年父親就離咱們姐弟去了,這些年全都是你一人撐著走下來的,姐姐何曾幫過你什麼?”寶貞公主拉著承平王起身,掌心的繭子磨過承平王的手背激的承平王一怔,方還忍著的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掉。
“母親早逝,長姐如母,及至父親溘然長辭,長姐既是母又是父,弟弟磕一個頭只怕還少了……”承平王將寶貞公主的手心翻過來,拂過那些發黃的繭,聲音微顫。
“姐姐嫁人以後還不曾停過練武?別的姑娘嫁人以後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就是兵器都不沾染的,就怕夫家嫌棄,可,可姐姐這手……是弟弟不爭氣,沒能耐給姐姐撐腰,讓阮家輕看了姐姐!”
承平王說到最後,竟拿手打自己的臉,哭的似淚人兒,全不像外人見到的正經模樣。
寶貞公主從袖裡扯出一條絲帕,邊擦他臉上的淚痕,邊無奈道:“有兒有女的人了還跟稚童一般說哭就哭,這要讓卿平卿池兩個看見了,你往日的威嚴往哪裡放。”
“姐姐眼尾有皺紋了。”承平王心疼說道,五年前回京城省親時還和嬌花似的,可見從阮延良去後,姐姐也失了裝扮的心思。
寶貞公主渾不在意,似未出嫁前一樣溼了絲帕給承平王擦臉,“姐姐比你長好幾歲,自然看著要老些。這些年皇叔讓你進宮給皇子們講課,想也沒有虧待你,只是用座王府拘著你,倒把你先頭的銳氣給磨光了。”也不知是好是壞。
“那都是做給外人看的。”
承平王忽然低下聲,湊到寶貞公主耳邊道:“皇叔像防賊一樣防著我,起初我進宮給皇子們講課,有幾個皇子在雞犬升天前認得我,人小鬼大的,故意在我面前擺闊,書也不認真念。我那時氣頭盛,氣不過打了他們兩板子,皇叔就把我叫到跟前說‘孩子還小……和你是同輩……就給些面子’之類的話,哼。”
寶貞公主看弟弟舉止活泛,想到他在京中過得不如意時,自己不在他身邊,一時心裡難受。
承平王提起這些,本意不是讓寶貞公主心疼,打哈哈將此篇翻過去。
“也許是皇叔看我是男兒,不能太寵,不過皇叔待姐姐就挺好,每年按照娘娘們的規制發年例,沒讓姐姐在阮家難過,獨這一點,我就千恩萬謝了。”
……
“卿池,你跑慢些,舅母不是吩咐咱們乖乖在房裡玩的麼?”
李卿池興興頭頭拉著阮妙菱往正房跑,也不交待緣由,阮妙菱冷不防絆了一腳疼得厲害,甩開李卿池在池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下。
問兒被李卿池打發去買花樣,而李卿池身邊的丫鬟們都被她差使到別的地方,誰還敢攔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