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那人說:“你快跟我去……你這身上穿的什麼衣裳?快換一件體面些的。”
文飛還是那副淡然的口氣:“我就只有這樣的衣裳,再說,換衣裳更耽誤功夫,不如現在就過去。”
他掀簾子進來,和月姨說:“母親,那我就到前面去一趟。”
月姨點點頭:“好好陪陪客人,不要惹你父親不快。今天是好日子——你把那新做的袍子換上再去吧。”
文飛撣了撣袖子:“這樣就很好,不必換了。”
他轉過頭來,我說:“你去吧,我們在這兒陪月姨說話。”
他應了一聲,隨那個三少爺出去。既然他們說到父親——這位三少爺和文飛應該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可是月姨卻只能稱他三少爺,文飛他應該是沒有入文家的兄弟排行……這件事很簡單就能推測出來。
月姨歉然地說:“真是,他這一走,我們的茶也沒有人泡了。後面有個小廚房,裡頭有茶爐子,有水……”
巫真站了起來:“我去燒水,巫寧你陪月姨說話吧。”
她是有意避出去的,臨去時還朝我擠擠眼,看來這個水不燒個把時辰她是不會回來了。
巫真一走,屋裡只剩我和月姨兩個人,她朝我招一招手:“巫寧,你坐近些。”
我將凳子挪到床前,然後又重新坐下。
月姨仔細的打量我,問了我是哪年生人,微微笑著說:“真是個好姑娘,我年輕的時候別人也總誇讚,可是我那會兒沒有你這麼秀麗端莊。令尊一定是個不凡的人物,才將女兒教養得如此出色。”
要是誇我自己,我一定要推辭的。但是提到父親,我只謙遜一句,說:“父親是個很淵博的人,可惜我愚笨,沒學到什麼。”
月姨伸出手來,握住我的手。
她的手纖瘦,面板已經鬆軟,握起來有一種失去健康和活力的滑馳。
“巫寧,你不是練劍的吧?”
“不是。”我輕聲說:“我是習練幻術的,是家傳的功夫。”
月姨微微一驚:“你是山陽派。還是山陰派。”
我也覺得訝異,一般人連幻術是什麼都不知道,而月姨居於深宅。即使知道一些,卻連山陰和山陽的分別也知道,我就覺得納罕了。
“是山陰一派。”
月姨的神色鄭重起來:“這可是條極苦的路子——你小小年紀,你父親怎麼這樣狠得下心?”
我忙說:“是我自己也喜歡。我在劍術上沒有什麼天份,心裡想著了。眼裡看不到。眼睛看著了,手上又做不到,勉強學幾個招式,只能強身。可是幻術,我每每學得極快,連夜裡睡著了都還在想著白天學了什麼。甚至有時候。白天想不通的,一覺醒來便豁然開朗。父親曾說,我是天生就要吃這一行飯的。”
月姨沒再說什麼。過了片刻,輕聲說:“我早年做女孩兒的時候,也見過一兩個修習幻術的人……”但後面的話她就沒有再說,只是笑了笑:“我住在這兒,你心裡很奇怪是不是?”
我的確奇怪。可是嘴上卻不能這樣說。
“這裡許多年沒有來過客人了,想不到這頭一遭。來的就是漂亮漂亮的小姑娘,我心裡歡喜得很。這些禮物,我很喜歡,比什麼金錢寶貝可是好得多,花足了心思了。哪,我也不能白要小輩的禮物……”
她從枕下摸出一個小小的布包來,開啟來,裡面是一隻木鐲,一隻金簪。簪頭鑲著明珠,渾圓無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