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豐盛,可是要讓我說一說席上都吃了什麼菜,我完全沒有印象。雷家莊在山上,宴席上也以山珍為多,琳琅滿目滿了一桌子。我坐在師公旁邊,只顧往嘴裡扒飯,有人給我佈菜我就塞進嘴裡,舌頭根本嘗不出味,機械的咀嚼,吞嚥。雷莊主笑呵呵地問我好不好吃,我用力點頭,可是我都不知道他在問哪道菜。
我回到房裡,關上門,又關上窗。
我也說不清自己在害怕什麼。
甚至我上了床之後,還把帳子放下來,密密的掖好。
我從懷裡掏出用手帕包著的絹冊,已經被我的體溫捂的熱乎乎的。一有了溫度,似乎上面帶著那種陳舊和神秘的感覺消漸了不少。
我撥出一口氣,把冊子重新翻開。
那行字象是要從頭一頁上跳出一樣,我每看一眼就覺得彷彿有什麼東西死死的堵在胸口,讓我透不過氣來。
冊子並不厚,只有十來頁。
我覺得自己的心跳的極快,再翻開了下一頁。
裡面的字跡與第一頁的字跡是一樣的。
雷芳應該翻看過,她說這個裡頭寫的是都是一些幻術的習練之道。
是的,沒錯,講得很淺顯,很容易懂。可是我想看到的不是這些。
我一目十行的看過,然後迅速朝後翻。帳子裡密不透風,額上的汗珠大滴大滴的朝下淌。我胡亂抹了兩把,又在身上把手蹭了蹭。
翻到最後一頁的時候,我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東西。
按慣例,就算是抄錄別人的書,也會留下某某年某某月抄錄的字樣。而這冊子明顯不是抄錄的,而是自己散記下來的,中間有些零散,似乎隔了一段時間又重新拾起來再朝下寫。
最後一頁上也有一句話,旁邊蓋了一個印。
真做假時假亦真。
這句話與第一頁的正好湊成一對。
巫寧。
硃砂色的印記彌久而色深,印記上窄下圓,中間細瘦,彷彿纖腰仕女,亭亭玉立。上面的巫字顯得秀逸勻稱,下面的的寧字那一豎拖得長長的,尾尖有些微微的彎。
這個硃紅的印記,彷彿燒紅的鐵烙,灼得我兩眼刺痛,胸口有一把火在燒。
這個,是我嗎?
是我吧?
巫寧,是我的名字嗎?還是一個字號?
為什麼我還是想不起來?胸口亂撞的紛雜的情緒理不出頭緒來,我只能確定,那些凌亂中並不包括我的前塵過往,
帳子裡頭光線昏暗,恍惚斑駁的陰影象是蘊含了無數隱秘的過往,我透不過氣來,汗如雨下。
我不知道自己對著那兩個字怔了多久,直到我完全透不上氣來,猛的一把扯開帳子,大口吸氣。
黃昏的光暈映在窗紗上,太陽快要落山了。
可是,這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