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厚道地轉了話題,說了一會兒話,聽著外屋沒了動靜,出來一看,外屋沒有人。出了門朝前走,月亮升了起來,掛在東邊的樹梢上頭,西面遠遠的起伏的山巒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鉛灰色,安詳而靜默。
師公負著緩步走來,淡淡的影子拖在地下。他朝我點一下頭,問:“說完了?”
“嗯。咦?姚正彥人呢?”
“採藥去了。”
我不是太明白,師公解釋說:“他在這裡不能隨便出去,許多藥做不了。不過他隨身帶著些種子,就在屋前屋後和水邊撒了一些,還有夜露,草霜,樹苔,一些蟲子,都可以入藥。”
果然是隔行如隔山,我聽得直乍舌。
“好厲害啊……”
“嗯,所以除非萬不得已,絕不要與這樣的結怨。”我連連點頭,師公頓了一下,低聲說:“結親也最好不要。”
咳,這個麼……
雷芬這門親結都結過了,兩人現在也住到了一起,現在說什麼也晚了。
再說,情愛這種事情,是不講道理的。旁人覺得合適的,未必就真的合適。只要她自己覺得幸福,我想,這事旁人還是不干預的好。
回去時和來時走的不是一條路,師公繞了一個圈兒,我們沒從山路走,反而進了鎮子。夜深人靜,鎮上除了深巷裡遠遠傳來的犬吠聲,就沒有旁的聲響了。月光之下,萬籟俱寂,站在高處朝下望,一塊塊黑沉沉的屋脊象一隻只沉睡的獸。
“不回去嗎?”
“去前頭。”
我已經習慣跟著師公,去哪兒,做什麼,都由他決定。就象有人從小養牛一樣。牛小的時候,脖子上拴的是細繩,它掙不脫,天長日久,已經馴養了,即使已經長得身強體壯,那根繩子對它來說不堪一擊,它也不會掙脫,不會逃跑。
我好象……就是這樣被師公養熟了——說出來真有些丟人。
我們朝著有亮光的地方去,那是處小小的矮坡。坡上有座廟宇,燈火的光亮就是從廟裡透出來,看來這裡香火很盛。
“進去看看吧。”
廟裡空蕩蕩的。神龕前燭火亮著,我仰起頭,那上面供的是尊女像,只是不知道是這裡是觀音廟還是玄女廟,可仔細看都不太象。
“你知道這上面供的是誰?”
“天下的神仙不知有多少。廟也多得數不過來,我怎麼猜得出來?”
“你仔細看看。”
我有些疑惑,再看上頭的塑像,結果越看越有點疑惑。
這塑像的面貌和一般的神像佛胎差不多,面龐都顯得十分豐滿,細眉長眼。一副慈悲憫人相。不過身上穿著的是一件淡黃對襟蝴蝶衫,下面是素白裙子,打扮得再普通不過了。明明是少女妝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