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
“然後你要再去勸諫單于,二勸不成,還要三勸、四勸,直到單于動怒為止。”
周元賓哭喪著臉,“沒用,單于還沒發怒呢,就有人想要放棄,勸到最後,怕是隻會剩下我一個人。”
“最後剩下的幾個人,就是你與晉王的忠實盟友,與他們老老實實留在鄴城,什麼都不要做,靜候訊息。晉王若是不堪一擊,我勸你們也還是放棄為好,晉王若能擋住南北夾擊,令戰事陷入僵持,則你們還有機會。”
“沒有……速成的辦法?”周元賓仍心存一線希望。
“史書上曾有泣血苦諫,為勸主上改變心意,敢捨己軀,周參軍能做到嗎?”
“能……”周元賓面帶難色。
“便是能,也未必好用,書中記載,多有誇張之不實處。”
“那徐公子說來做甚?”
“周參軍若是隻求無愧於晉王,不必管它好用與否,死諫而已,若是想做些實事,就聽我的勸告,再等等,晉王值得一救的時候,單于自會再想起你。一為名,一為實:為名者,立竿見影,晉王便是身殞戰場,別人也會說你周元賓是個大忠臣;為實者,卻要冒身敗名裂的危險,晉王一敗塗地,你再沒機會勸諫單于,則人人都當你是畏難而退,危急時刻不肯救主。”
周元賓猶豫多時,“那我還是聽徐公子的吧,再去勸勸單于,實在不成,就在鄴城等一陣。”
周元賓起身,“不管最後怎樣,我都要感謝徐公子。”
“不必客氣,事若有成,是你周家多年積累的交情有用,非我之力。”
“不不,沒有徐公子指點,再多的交情我也不會用。”周元賓拱手告辭。
周元賓剛一出去,昌言之閃身進來,小聲道:“我可聽出來了,這個周元賓不安好心。”
“你聽到了?”
“嗯,我就站在門口,聽得不算清楚,但是大概意思明白。周元賓一口一個‘徐公子的辦法’,以後大功告成,全是他自己的功勞,一旦事敗,就推到公子身上,聲稱被你所誤。”
“你看得倒清楚,這也是勸人之一弊吧:勸成未必得功,勸不成必受責難。”
“公子肯定比我更清楚,可你還是‘要勸’。”
“我看你多時不曾摸刀,自覺功夫還剩幾成?”
“嗯?這個……可說不清,肯定是大不如從前。”
徐礎指著自己的嘴,“它也一樣,若不常練,也會變得笨拙,所以要經常勸人,能否成功倒在其次。”
昌言之笑了一聲,“原來公子是在練嘴,別練出麻煩就好。”
這天剩下的時間裡,再沒人來找徐礎求助,單于也沒召見他,忙於調兵遣將。
次日一早,賀榮軍拔營,直往幷州進發,沿途設定營寨,保證糧草供應,單于還是留下命令,要從冀州徵發民夫,運送輜重等物。
賀榮軍從南邊進入幷州,中途經過孟津,只見北邊的小城已成一片廢墟,連線南岸的橋樑更是無影無蹤,不過數日間,梁軍切斷了這條要道,既為阻止敵軍,也為表明自己無意北上參與幷州亂局。
單于在此暫停,在馬背上遙望廢墟與南岸,向左右諸人笑道:“中原人膽怯至此,天賜良機,讓我賀榮部入主九州,諸位當努力進取,最多需要三年,我與諸位痛飲四方美酒,遍賞天下佳麗,共聚人間珍寶!”
歡呼聲此起彼伏,遠遠跟在後面的徐礎也能聽到,忍不住輕嘆一聲,向昌言之小聲道:“以九州之大,就沒有一位真英雄趁時而起嗎?我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再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