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礎心中感到了一陣狂怒,孟僧倫別的話他都不在意,那句“我猜出執政會猶豫”卻讓他無法接受。
“孟僧倫!”
孟僧倫撲通跪下,磕了一個頭,挺身道:“我知道自己犯下重罪,即便薛金搖真的殺死諸王,我也會向執政請罪,甘受刀斧之刑。”
這不是孟僧倫第一次自作主張了,徐礎又一次陷入兩難境地,第一次還好,孟僧倫公開犯諱,徐礎自可以公開處罰,這一次卻是無人知曉,罰與不罰全在徐礎一句話,這讓他更加為難。
“這時候殺死諸王,城內必亂,還怎麼對抗城外的官兵?”徐礎希望能夠讓孟僧倫稍微清醒些。
“執政不是已經想好對策了嗎?”
“你又猜出我的什麼想法了?”徐礎哭笑不得。
“我出使城外的時候,見到了濟北王,他對執政念念不忘,仍當執政是自己的女婿。我以為執政是要憑藉這層關係,先歸順鄴城,奪得一塊立足之地,等到兵強馬壯之後,再反不遲。”
這的確是徐礎的計劃之一,他沒有實施,仍然是同一個理由:“還不是時候,濟北王對你說的這些話只是權宜之計,我若不能先整合諸王之軍,他根本就不會讓我帶兵離開,最大的恩惠不過就是帶我回鄴城,繼續給他當女婿。”
孟僧倫垂頭道:“是,我想得不夠周到。”
“而且你讓薛金搖替我殺死諸王,濟北王怎麼會高興?”
孟僧倫抬起來,臉上也露出一絲困惑,“薛金搖殺死諸王,執政殺死薛金搖以除後患,不是正好嗎?執政正妻乃是濟北王之女,降世王算什麼?一個鄉間神棍而已,他的女兒……”
徐礎怒極反笑,“這就是吳士的奪權之術嗎?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而且不管外患如何,先除內憂,怪不得吳國……”
接下來的話太重了,有辱吳皇,徐礎雖然從來沒見過這位外祖,因為母親的緣故,心裡多少有幾分敬重,於是收回後半截話,長嘆一聲,“孟將軍請起。”
孟僧倫慢慢起身,“執政能聽我一句話嗎?”
“你說。”徐礎無奈地道。
“我長你二十幾歲,雖然沒多少聰明才智,也不擅長帶兵打仗,但是經歷的事情稍微多些。以我的經驗看,諸王各懷異心,尤其是寧王與晉王,甚至梁王也有可能,都想盡除他人,獨立為王。執政想得長遠,不肯先下手為強,只怕必有近憂。”
“我明白孟將軍的意思,你容我再想想……”徐礎心中猛然一驚,這句話聽著有些耳熟,好像是大將軍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
“容我再想想”,簡單的五個字,聽上去是客氣,其實是推脫,是退讓,等於承認自己此時此刻還沒有清晰的想法。
徐礎心中的疲憊之意一掃而空,他絕不能在孟僧倫面前顯露出半點軟弱,有時候忠誠比背叛更可怕,忠誠者總想離得更近,主人退讓一步,他會跟上兩步、三步。
“我自有計劃。”徐礎改口,語氣變得冰冷,“你即刻出城,去看看官兵那邊有何動作,多與郭時風商量,明天、後天……大後天晚上你要回來。”
孟僧倫眼前一亮,“執政真有計劃……我怎麼能問這麼愚蠢的話?都怪我,自以為聰明,險些破壞執政的大計。”
孟僧倫告退,徐礎坐下,倦意襲上心頭,半天不想起來。
入夜之後,他來到薛金搖的房中。
乳母帶著降世王幼子去隔壁房間休息,薛金搖正在磨匕首,見到徐礎很是意外,放下匕首,起身道:“以後我不再聽你的話,自己想辦法報仇,你別……”
徐礎上前,又握住妻子的雙手,沒有用力,盡是溫柔,“我什麼都不過問,咱們先做一對普通的夫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