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燒、驚嚇、踐踏只是奇招,想要阻止野草的蔓延,最有用的還是割草,不停地割草,每天至少一遍。
割草是一項單調無趣的苦活,張釋清對此最大的熱情就是拿起鐮刀揮了一下,立刻將它放回原處。
她給自己找了一份活兒,給徐礎讀鄴城送來的軍報。
小丫環繽紛回了一趟城裡,遵照主命,沒去自家求助,而是前往湘東王府,向歡顏郡主求取軍報副本。
歡顏郡主爽快地同意,每天派人送一次軍報。
徐礎忙於與野草“戰鬥”,張釋清跟在他身邊,一開始是逐字念,很快就嫌累,自己先看一遍,然後扼要講述。
“調兵……沒意思,運糧……沒意思,配鹽……軍隊要鹽做什麼?更沒意思,軍餉……打仗怎麼跟做生意似的?哈,總算有一份可看的,這上面說,在某處大敗賊軍,殺傷六千三百——有必要寫這麼詳細嗎?殺傷六千多人,俘獲將近三萬人!真是不少,然後全是廢話,最後說打通前往漢州的糧道,十日之間,南下大軍可與荊州軍匯合。這是好訊息吧?”
張釋清所謂的好訊息與戰事無關,而是想問是否有助於驅逐賀榮部的“小蠻女”。
徐礎專心割草,頭也不抬地說:“單隻一條,不足為論。”
“還有許多呢。”張釋清揚揚手中厚厚一摞紙張,繽紛懷裡還抱著更多。
可是越讀下去,張釋清越覺得無趣,說是軍報,其實更像是流水賬,九成以上都是某將領率若干人到達某處,敵方如何,己方如何,道路如何,城池如何,糧草如何,馬匹如何,某某逾時未至,某某沒有完全服從命令,以至如何如何……
張釋清將軍報全放到繽紛懷中,“不讀啦,不讀啦,盡是些沒用的文字,歡顏……是不是將重要些的軍報都給截留了?”
徐礎挺起身,笑道:“重要訊息都在裡面。”
“哪一條重要?”
“單獨一條可能不那麼重要,合在一起才有意思。”
“我怎麼沒看出來?”
“大軍出征,戰略早已確定,前方將帥照此執行便是,軍報越是無聊,越說明進展順利,如果特意強調戰功,反而有可能是延誤了計劃。”
張釋清長長地哦了一聲,“這麼說來,南下漢州的大軍其實進展不順?”
“難說,但是值得懷疑,殺敵六千、俘獲三萬,必是一場大戰,官兵或許也付出一些代價。”
張釋清從繽紛手裡拿回軍報,一張張檢視,終於找到感興趣的內容,笑道:“在這裡,這是三天之後送來的軍報,上面開始抱怨了,說俘虜難以安置,軍糧遲遲不至,還說營中發生癧疫,倒下不少人,馬匹水土不服……可上面仍說能在十日之內進入漢州,與荊州軍匯合。”
這回不用徐礎提醒,張釋清自己就看明白了,“壞訊息不能一下子全說出來,要一點點鋪墊,如果真能在如此艱難的處境中準時會師,那就是大功一件,如果不能,這算是提前推卸責任。”
徐礎笑著點頭,彎下腰繼續割草。
繽紛由衷地誇讚道:“郡主真是聰明,能做歡顏郡主的左右手了。”
“她可請不起我。”張釋清傲然道,對軍報又生出幾分興趣。
看、讀五十幾分軍報之後,張釋清感慨道:“我還以為打仗很有趣呢,千軍萬馬、陷陣破城,原來這麼無聊啊,瞧這些軍報,九成以上都是瑣碎小事,難為歡顏每天都要看這種東西。”
徐礎擦擦額上的汗水,今天的活兒做得差不多了,他可以稍微休息一會。
回到房間裡,徐礎將張釋清攔在門外,“你也去休息,待會過來。”
“我不累。”
“我要擦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