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不肯忘本,改從吳國之姓,不愧是真英雄,令人敬佩。”那人拱手道。
這人三十來歲,雖是兵卒打扮,相貌、談吐卻都不俗,徐礎還禮,“在下亡命之徒,何足為英雄?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那人笑道:“村夫一名,名姓不足掛齒。”他收起笑容,“我們別無它意,只為感謝徐公子的刺駕義舉,請受我等一拜。”
眾人同時拱手下拜,徐礎急忙扶起當先者,連稱“不敢當”。
又聊一會,那些人對刺駕細節頗感興趣,徐礎本不願說這些,但是一想到郭時風、寧抱關對他的評價,強迫自己有問必答,無論將來做什麼,“附眾”都是他必須學會的本事。
這些士兵都是梁朝世家子弟,雖被貶為民,心氣仍在,跟隨馬維短短几天,就已表現得實心實意。
士兵自去守城,徐礎下樓去找馬維。
馬維已經給徐礎安排好住處,在正廳裡擺列十多個牌位,全是吳國曆朝皇帝,陪祀者唯有吳國公主。
吳國存在四五十年,前幾代皇帝都是追封的,馬維也沒落下。
看著這些牌位,徐礎有些尷尬,笑道:“馬兄動手倒快。”
“實在倉促,刻字而已,礎弟別挑剔,梁朝皇帝的牌位也是同樣簡陋。”
“這招……真的有用嗎?”
“呵呵,礎弟實心眼兒,別管有用沒用,用了再說。我還有事,不在這裡陪你,香燭都已備好,礎弟自己點上吧。”
馬維告辭,特意敞開房門、院門。
徐礎克服心中尷尬,在每一座牌位前點燭、燃香,慢慢地,心緒凝重,尤其是輪到母親的牌位時,忽覺傷感。
這麼年過去,母親的模樣依然無比清晰,清晰到他懷疑自己的記憶肯定出錯了。
夜色降臨,徐礎退後幾步,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頭,默祝母親在天之靈平和安樂。
當晚無事,次日一早,徐礎又去陪羅漢奇喝酒,這回沒叫其他頭目,馬維只露一面,忙著去佈置守城。
小城發生變故,對岸的大城似有所覺,派人隔橋喝話,馬維得想辦法應付過去,一整天幾乎沒有閒下來的時候。
羅漢奇不知道自己剛剛逃過一死,喝酒吃肉,不亦樂乎,感慨道:“這才是人過的日子,想當初剛剛造反的時候,我們椎翻兩頭牛,大吃一通,然後就開始飢一頓飽一頓。好不容易得到些糧食,寧王總是堅持要做長遠打算,不像馬維這麼豪氣。”
“吳越王志向高遠,非一般人可比。”徐礎笑道,他的任務就是陪著吃好。
“當然當然,寧王接受王號的時候,我們都覺得可笑,瞧瞧現在,居然真拉起一支隊伍,至少有機會去佔居江東,那可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
“羅將軍休惱,容我斗膽問一句,你們為何一直跟隨吳越王,即使覺得王號可笑,也不肯離去?”
“嘿嘿。”羅漢奇將一碗酒咕咚咕咚喝得乾淨,長出一口氣,抹抹嘴,“離開秦州的時候人不少,最後只剩下我們二十來人,為什麼死都不肯走?因為寧王夠義氣、夠勇猛,我們這些人,誰沒被他從死人堆裡救出來一兩次?不說別人,我這條命是交給寧王了,沒有他,我早就死在野地裡,不知被什麼野獸吃光啦,哪還有機會坐在這裡喝酒吃肉?”
寧抱關的“附眾”本事,徐礎學不來。
羅漢奇興致大漲,講了許多寧抱關的往事,崇敬之情溢於言表。
“寧王說了,皇帝人人都能做得,張氏稱帝之前,也是普通人,運氣好才一統天下。等寧王當皇帝,我就是大將軍,你可以當國師。”
徐礎笑道:“中原歷代王朝,沒有國師之位,只有太師。”
“那就當太師,總之是大官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