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被人說我想造反?老沈回來也好,他管城內禁軍,我掌城外西征之兵,兩家聯手,真是‘萬無一失’。”
“陛下不會真將禁軍交給沈牧守吧?”
“你沒聽到劉有終的主意嗎?明天我上書交還帥印,朝廷如果順勢收印,我立刻派人去幷州,讓老沈留下,朝廷若是堅持讓我掌軍,那還有什麼可擔心的?陛下試探忠心,我就給他一顆忠心看看。”
見父親主意已定,樓礎不想再多說什麼,更不會提起沈耽“換朝”的建議。
“你呀,還是太年輕。”樓溫的語氣難得地輕柔,比任何時候更像是一位父親,“跟吳國公主倒是真像,她也經常擺出你這種神情,明明心裡有事,就是不說,怎麼問都不說——我到現在也不明白,她到底為什麼要自殺?明明沒人逼她啊。”
樓礎險些脫口而出——母親寧死也不願為滅國仇人哭喪——但他沒說,像母親一樣,有話也不說。
提起吳國公主,樓溫心有所觸,揮手道:“你走吧,明天跟我一塊進宮。”
樓溫沒解釋一塊進宮的原因,樓礎也沒問,行禮告退。
劉有終已在等候,馬車卻沒有停在門外,顯然是步行而來。
老僕認得劉相士,招待得很好,見主人回來,不等示意,就說自己要出趟門。
劉有終像是沒看夠一般,又盯著樓礎端詳多時,嗯嗯兩聲,卻不做解釋。
“劉先生是客,請劉先生先問。”樓礎道。
“本來有話有問,現在沒了,樓公子問我吧。”劉有終微微一笑。
樓礎有許多話要問,最先出口的卻是這一句:“劉先生當年為何給我留下那樣一句話?”
“閉嘴為治世之賢良,張嘴為亂世之梟雄?”
“頂著這句話,我被人嘲笑多時,便是現在,也偶爾有人提起,實不相瞞,都是嘲笑。”
“哈哈,這就對了。我有一真一假兩個原因,你想聽哪個?”
“沒人想聽假的。”
“恰恰相反,我相人無數,絕大多數人更願意聽假的,比如令尊大將軍。”
“所謂陛下在試探重臣,是假話?”
“話不假,但未必真。”劉有終總是笑得神神秘秘,好像在隱藏,又像是在戲耍,“重要的是,大將軍需要‘試探’這兩個字,我若說出別的話來,於大將軍無益,於我則是惹禍上身。”
“我不明白……”
“大將軍心中已有定論,找我來不過是要求個心安。我若亂說一通,大將軍必然心慌意亂,以此種心而行大事,必敗無疑。先讓大將軍冷靜下來,無論做什麼,都會少犯些錯誤。”
樓礎總算明白劉有終的意思,“所以你根本猜不透陛下的想法?”
“陛下在宮裡,我在外面,陛下是萬乘至尊,我是一介草民,讓我猜陛下的想法,好比隔江射箭,卻要命中對岸的一枚銅錢。”
樓礎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