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菊娘在前面引領,沒去正中客廳,而是進入一間廂房。
田匠坐在一張寬大的椅子上,看上去氣色不錯,但是一條褲腿空空蕩蕩,“徐先生可比從前憔悴了。”他道。
“受過一點輕傷,田壯士這是……”
“說來好笑……”
“一點也不好笑。”馮菊娘嚴厲地打斷丈夫的話,請徐礎坐下,自己站在丈夫身邊,替他道:“他跟人打架,被人砍斷左腿。”
“打架?”徐礎又吃一驚。
田匠嘆道:“想我田匠什麼場面沒經歷過?從死人堆裡爬出來就有七八次,沒想到……”
“還在吹牛,他是喝醉之後被幾名十來歲的少年砍斷了腿。”馮菊娘一點也不替丈夫隱諱。
田匠笑著糾正道:“至少十人,全都十五六歲,其中一個快到二十了。”
“總之是一群半大小子,砍斷他一條腿,一鬨而散,若不是被人及時發現,他就死在街上了。”馮菊娘看向丈夫,目光中既有心疼,又有埋怨,“赫赫有名的田壯士,沒死在沙場上,沒死在王侯手中,卻險些不明不白地死在幾個無名之輩手中,他還不想報仇。”
“無仇可報,我喝多了酒,走在街上不肯給他們讓路,這些少年出手雖狠,但是我也有錯。”
“會不會是有人設計?”徐礎問道。
田匠原本是個冷漠的人,神情少有變化,如今卻變得和善許多,笑著搖頭,“我得罪的人確實不少,他們若是設計,就不會只砍斷我一條腿。那些人就是尋常少年,跟我年輕時一樣。”
馮菊娘無奈地搖頭,徐礎拱手道:“田壯士恩怨分明,令人敬佩。”
“他現在不是壯士啦。瞧我,請公子過來,連茶水都沒準備,你們在這裡說會話,我去安排酒食,公子今天就住在這裡。”馮菊娘並非徵詢意見,而是直接做出決定。
馮菊娘一走,田匠小聲道:“田某半世英雄,後半生卻栽在一名婦人手中。”
徐礎一愣,“田壯士此言何意?”
“菊娘說得對,我不再是‘壯士’。”
徐礎笑道:“那我稱呼‘田兄’吧。”
“我比你年長得多,擔得起一聲‘田兄’。”
“田兄……不是自願嗎?”
“是自願,我受傷之後,多得菊娘照顧,她說自己剋夫,正好我斷了一條腿,半死不活,我若是有膽,就娶她為妻,可以得一個痛快。我受激不過,於是……”田匠笑了笑,“能娶菊娘為妻,是我此生榮幸,只恨我已成半廢之人——但是菊娘不在意,反說這是我交的聘禮,哈哈。”
徐礎笑道:“田兄夫妻和睦,更要恭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