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為天弓弩不精,也最怕這玩意兒,鄙夷地說了一句“膽小鬼”,勒馬停下,大聲道:“交出徐礎,饒你們不死,徐礎傷一根汗毛,你們全軍賠命。你們有弓弩,我有城牆,有膽子就來攻城!”說罷,帶人調頭而去。
樓礙笑道:“倒也不全是一個莽人,可也不夠聰明,他邀我攻城,必是城中空虛。全軍進發,子夜之前,必要奪回漢平城!”
前鋒將軍比較聰明,早早下馬與步卒同行,因此逃過一劫,撲到長史馬前下跪,剛要開口自辯,就被樓礙打斷。
樓礙甚至不願看他一眼,“摘下頭盔,編入行伍,以觀後效。”
漢州軍這回不敢冒險,列隊步步前進,遠遠地望著唐為天率兵退入城池,唐為天最後一個入城,手裡高舉長槊示威。
漢州軍停下,樓礙抬頭望去,見城牆上空空蕩蕩,沒有旗幟,也沒有士兵,笑道:“果然如我所料,益州人虛張聲勢,唐為天帶出城計程車兵,大概就是全部守城兵力。一千人正面佯攻,一千人繞到對面攀城,一千人前後支援,其他人不用動,半個時辰以內,此城必破……”
身邊的一員副將小心翼翼地勸道:“將軍莫要大意,所謂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唐為天既然敢……”
樓礙怒道:“一個唐為天就將你們嚇成這樣?魏懸膽小之輩,能給他留下多少士兵?”
副將不敢再勸,只能連連稱是。
樓礙正要下令,忽然發現,他才是孤家寡人,副將反而深得眾心,放眼望去,漢州將士皆有懼色,顯然都以為此次攻城必是一番苦戰。
漢州軍曾與降世軍鏖戰多年,雖佔上風,卻一直不能取得全勝,益州軍一到,不過數月間就將各路降世軍攆出漢州,因此威名昭著,漢州軍原本就有懼意,被唐為天來回一衝,更無鬥志。
樓礙可以繼續下令,在他的親自監督下,漢州軍心裡再害怕,也得硬著頭皮攻城,讓樓礙心生猶豫的是,此舉究竟值不值得。
徐礎與昌言之留在谷口小城裡,心裡都有些忐忑,尤其是昌言之,沒有敵將在場,膽子反而更小,患得患失,喃喃道:“我跟唐為天說,一定要守住漢平城,咱們這些人的性命全繫於此。可是按這個小子的脾氣,十有八九不會聽話。他只有五百人,漢州軍卻有幾萬人,只出一成兵力,他也不是對手。唉,唉,唉,兜了一大圈,今天要死在這裡了……”
徐礎也覺得唐為天不是守城的料,但是沒那麼害怕,笑道:“亂世無常,死在哪裡不是一樣?”
“如果非要選個地方送死的話,我希望是思過谷。”
“人都願落葉歸根,你不想回江東?”
昌言之又嘆一聲,看一眼門口的衛兵,說道:“七族在江東只是客居,那裡算不得家鄉。”
“嗯?”
昌言之笑道:“說句不中聽的話,當年吳皇在江東可沒做幾件好事,七族不僅不勸,反而為虎作倀,因此不得民心。七族即使衰落,也不肯承認自己有錯,只會一味地埋怨江東百姓忘恩負義,以至於更失民心。說實話,在江東起事之前,我在外面很少說自己是七族子弟,甚至不說自己姓昌。”
徐礎也笑道:“此話中聽,尤其是應該讓樓長史聽聽,讓他少些對‘刁民’的埋怨。”
昌言之指著自己的脖子,“它已經不怎麼穩當了,我再說些廢話,斷得更快。”
兩人累了,乾脆坐在地上閒聊,昌言之念念不忘的只有思過谷,他是真喜歡與世無爭的隱居生活,“喝酒、睡覺、除草、打球……不算除草,其它都是好事、美事……”
門口的衛兵只管看人,不管別的。
外面日落西山,廳裡沒有燈燭,更顯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