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言之坐了一會,小心道:“公子好像……不如白天時高興。”
徐礎微笑道:“的確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
“公子總有妙計……這回也有吧?”
“有。”
昌言之長出一口氣,笑道:“我就知道……”
“但是用不上。”
昌言之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有太多的事情我對之‘無能為力’,周元賓說得對,總得先見到人,才能說得上話,我現在卻只能‘威脅’別人與我說話。”徐礎搖頭,“一切盡由他人掌握。”
昌言之閉上嘴,仍不知道說什麼。
“我險些忘了當謀士有多難。”徐礎笑道,“想當初,我深知勸人之難,才決定自己稱王,結果發現稱王更難——重要的是,我並沒有稱王的才能……”
昌言之不能同意,“我們,至少所有吳人,都認為諸王當中,公子最有才能,可謂智勇雙全。”
徐礎搖頭,“稱王需要一以貫之,但凡有利於王業,沒有什麼事情不可以做,沒有任何代價不該付出,我沒做到。做謀士需要……需要與世沉浮,不執一端,如此方能左右逢源。”
“稱王者也有仁義之人,謀士也有一直追隨舊主的啊。”昌言之仍不能贊同。
“仁義屬於‘沒有什麼事情不可做’,王者當然仁義,也會兇殘,也會禮賢下士,但是都要有利於王業,一旦成為障礙,它們就會變成應當付出的代價。”
昌言之不吱聲了,在內心深處,他的確覺得徐礎在這方面有所欠缺。
“謀士追隨舊主,不過是浮萍飄進一片很舒服的池塘,會停留,但是不會紮根,一旦紮根,也就失去了謀士的用處。”
“這話是怎麼說的?”
“即便一生只追隨一主,謀士也要保持‘局外之人’的心態,唯有如此,才能與‘局內之人’的王者相得益彰,否則的話,與佞臣無異,一味地順從上意,令王者越陷越深。”
“一個要一以貫之,一個要與世沉浮,一個要局內,一個要局外,這可難了。”
徐礎笑道:“所以說,自古以來君臣相得者,少之又少,大多數人當時相得,君或臣稍一變心,相得變成相殺。難,的確是難。”
有人掀簾進來,在兩人身上各看一眼,開口道:“徐公子在傳道授業?昌將軍拜師了?”
昌言之起身,笑道:“田壯士來得正好,我沒拜師,公子的確說了一些……很有意思的話。”
田匠按著昌言之一同坐下,“徐公子不是去晉軍那邊嗎?怎麼落在這裡?”
“被一位故人硬行送來。”
“嘿,這位故人倒是熱情。”
昌言之道:“不是熱情,是報復,這個人……”發現田匠是在說反話,昌言之閉嘴,小聲嘀咕道:“就不能好好說話。”
田匠道:“晉軍後撤近百里,暫時不是漁陽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