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樓溫似乎又將這個兒子給忘了,這在他是常有的事情。
酒是好酒,樓礎想留下待客,到了傍晚,想起自己難得有客,就連好友馬維也極少登門,於是讓老僕熱菜,將一壺酒喝得乾乾淨淨,意猶未盡,又提刀在院中舞弄,住手後仰觀明月,隱隱聽得小巷對面大將軍府裡傳來絲竹之聲,不由得又生出一番感慨。
外面竟然響起敲門聲,老僕請假去與酒友相會,家裡沒有別人,樓礎自去開門。
“我猜礎弟肯定在家。”馬維在門外拱手笑道,帶來酒肉,還有一位客人。
馬維承襲父親的侯位,家資雖不豐厚,也比有家無業的樓礎強些,所以自帶吃喝,絕不強人所難。
樓礎恰好酒興未盡,舞一通刀之後,嗓中正覺乾渴,見酒生津,急忙收刀,邀請客人入門,“馬兄今晚怎有閒情?郭兄什麼時候回來的?”
馬維帶來的客人姓郭,名時風,年紀更大一些,二十八九歲,也曾在誘學館裡讀書,幾年前結業,在洛陽沒能謀得職位,於是遊歷天下,多年沒有訊息傳來。
郭時風比從前稍胖了些,滿面春風,拱手道:“東都一別匆匆數年,彼時俊少年已是如今佳公子,礎弟這是在家中舞刀賞月嗎?”
兩人從前並不相熟,郭時風這時一口一個“礎弟”,毫不見外。
樓礎收起刀,笑道:“花刀招式,練著玩而已。”
馬維與郭時風都沒帶僕人,自提酒食進屋,樓礎點燈照明。
馬維看了一圈,“你家裡的老憨頭呢?”
“他有酒友,今晚不在。”
“正好。”馬維將幾樣酒菜擺在桌上,指著郭時風道:“他就是我說的那個人,本打算過些日子再聚,郭兄說‘擇日不如撞日,晚見不如早見’,所以我們就來了,冒昧到訪,礎弟休怪。”
三人落座,互相敬酒,樓礎不提刺駕之事,郭時風先開口道:“礎弟心中還在猶豫?昏君在位、奸臣當道,我等剷除獨夫,不只是為贏自家功名,更是為天下人除一大害。”
“只怕有無心無力。”
“若是換一位皇帝,憑咱們三人刺架,那是連想都不能想,可當今皇帝不同,身處至尊之位,卻懷卑賤之心,坊間傳聞——”郭時風壓低聲音,“皇帝從前年開始喜歡上微服私訪,次數越來越頻繁,經常三五日不回宮裡,夜宿民宅。殺此昏君,一人一劍足矣。”
樓礎聽說過傳聞,而且猜到馬維的計劃必然根基於此,於是道:“沒那麼容易,陛下雖然經常私出皇宮,但是行蹤詭秘,外人無從得知,都城內外,怎會那麼巧就被咱們遇到?縱使相遇,皇帝身邊必有宿衛,一人一劍怕也不是對手。”
“那要看是什麼人、什麼劍。”馬維插口道,神情十分嚴肅,“我恰巧認得一個人,有萬夫不擋之勇,常懷慷慨之志,願為天下除害,雖死不辭。”
樓礎看向郭時風,郭時風忙擺手,“不是我,我連花刀都不會耍。”
“這人向來神出鬼沒,待到萬事妥當,我自會向礎弟引見,讓你知道,天下真有人能於萬軍之中取敵將首級。”馬維十分自信地說。
“皇帝的行蹤呢?”樓礎問。
“此事就得仰仗礎弟了。”馬維笑道。
“我?”樓礎十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