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律的手臂拌個不停,只得將茶杯放下,嘆息道:“我現在才明白,什麼東陽侯,什麼軍功,什麼大臣,遇到皇親國戚,與普通百姓根本沒有區別。唉,還是我父親目光短淺,沒跟皇帝攀上親戚,哪像你們樓家——大將軍夫人與皇太后是親姐妹,中軍將軍娶的是公主,親上加親,地位穩固……”
“你想跟我互換身份嗎?”
“啊?”
“如果可以的話,你願意當樓家之子,我去周家嗎?”
周律嘿嘿笑了幾聲,“實話實說,跟樓中軍,我願意交換,跟你……還是算了吧,樓家千好萬好,就有一樁不好,家裡兄弟太多,受寵的沒有幾個。周家雖是小門小戶,只有兄弟三人,至少我還是受寵的。樓公子還沒成親吧?我兒子都有兩個了。”
“人各有志。”
“志向再大,還能不喜歡兒子?我可不信。”周律撇撇嘴,找回一些信心。
樓礎笑笑,品茶不語。
周律忍不住起身,走到門口向外張望,“昨天急得派刺客,今天怎麼不著急了?”
樓礎沒吱聲。
足足一個時辰之後,茶水已涼,張釋端終於現身。
這是一名俊秀少年,看樣子比樓礎年輕兩三歲,一身錦衣,容貌雖顯稚嫩,卻已有幾分王侯的傲氣。
周律早就退回到榻上,低頭看茶杯,打定主意,絕不參與問答。
僕人開門,張釋端站在門口,不客氣地打量樓礎。
樓礎也打量他,沒有起身,沒有拱手致意。
兩人互相看了一會,張釋端道:“‘用民以時’是你寫的?”
“正是。”
“為何假與他人?”
“禁錮之身,無心爭名。”
“被禁錮的人不少,無心爭名的可不多。好吧,我問你,可知道我天成朝每年徵兵多少?輸役多少?土木多少?溝渠多少?築城多少?”
“不知。”樓礎心中雪亮,廣陵王世子果然深受當今皇帝影響,連想法都是一樣的。
“嘿,連這些都不知道,你憑什麼說本朝濫用民力?”
“如果我沒記錯,我的文章裡並無‘濫用民力’四字。”
“沒有這四個字,卻有這層意思,否則的話,‘用民以時’從何而來?”
“‘濫用’者,多而無用是為‘濫’,本朝雖不惜民力,可是所徵所調所徵所討皆有大用,不可稱之為‘濫用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