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的生命在無限的時間面前,存在即不存在。
本就孓然一身的扶蘇,獨自行走於人世裡,就算這世界再精彩,他也感受不到半分真正的愉悅。
憐憫幫助了人們之後收到真誠感激的笑容後,他也僅只覺得片刻欣慰。在看到因戰爭災難而流離失所的人們,他也早已麻木。一切不過是自然的規律、歷史的程序。
所有生命最終都將起於初而歸於初。
在不知不覺間,或者自己也說不清從何時起,扶蘇已經不再是那個悲天憫人、仁慈熱愛生命的扶蘇了。
如果這個世間真有神明,那神明是多麼的冷漠啊!睜著一雙冰冷的眼看著世間受盡磨難的生靈,卻無有任何作為。
然而,經歷千餘年的孤獨行走之後,他自己卻變成了冷漠的模樣。不再是那個四處救人於水火的救世者,反而變成了不再插手人間事的旁觀者。
他強大,他孤傲,但他從不覺得孤單。
真的感覺不到孤單嗎?不,不是。
長久的遺世獨立,令他迷失了自己,茫然又麻木。
兩千多年的生命軌跡中,除了子夜和素兒,他的眼中再也沒有留下過任何一個身影。
初復活時的新奇早就消磨殆盡,挽蒼生於水火的英雄主義情懷也一併在看透世事真相之後化去了無蹤。
精神意志中除了前世殘存的執念之外,什麼都沒剩下,空洞地四處遊蕩著。什麼‘神明’一般的男人?他並不認為自己有多麼偉大、多麼與眾不同,充其量不過是個受了神秘力量感召的孤魂野鬼罷了!
沒有羈絆的人,心,是空的!
他將自己完全地隔離在人世之外,冷眼看世事變遷。而這樣一個‘無牽無掛’、心中空空的他不就是世間最孤獨的存在麼?!
然而,在今天之前,或許是在雨後的山頂小亭、又或者是後院被問貴姓時的午後,還是這短短時間內的每一個晨昏日暮,他那顆空洞無物的心不知不覺間竟然被填滿了。
而他,卻毫無自知。
直到此時,他終於察覺了,那來自深心底的感受。很複雜,複雜得他難又將之形容。
某一個瞬間,他以為自己就要失去她了。
也是在那個瞬間,他體會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無比陌生的感覺!
孤獨!因為恐懼,因為她可能就此徹底消失於他生命中的恐懼。
他終於明白了孤獨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