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不同,陰差當了一千多年,這段記憶相當於一個熟練工,對於自己平時流水線工作的本能反應,人世遊歷也不過二十年,遇到的事情接、收到的資訊,還不足以磨去他對秦宮往事的回憶。
“陛下當時之所以急於攻打百越有多個原由。父親與王翦將軍滅楚之後,有傳言說楚王么子被送至西甌之地。
斬草需除根,楚人有言:楚雖三戶亡秦必楚。陛下又怎麼可能放任自流呢?齊趙等國君可得優待不代表楚子南蠻亦可得。說到底都是他們自找的。”
蒙毅說著,扶蘇理解地點頭。時代再如何變化,這些勾成時代變化的程序是必不可少的。
若沒了始皇父親的一統諸國,又哪來的帝國系統呢?分邦制走到頭了,終歸得有人站出來成為那個睥睨天下之人。
基於對人類社會的發展推動上來說,父親始終是偉大的千古一帝。桑夏在一旁靜靜地聽著默不作聲,眼底流轉著茫然又好奇的神色,還有一些微的不解與慍意。
此時也沒人注意到她的神情,扶蘇沉浸在蒙毅的訴說中,事實上父親與蒙毅的相處時間是多過自己的。
所以,蒙毅比他更瞭解始皇父親,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帝王,也比他更知道一些,父親不願與他言說的事情。
“再有一由,便是百越之地多臨海,海外商路幾被南人所壟。陛下的雙眼盯著的,不僅是腳下可見之地,更遙遠的大海與大海彼岸,亦在陛下的目光之內。只可惜…”
蒙毅說到始皇帝時,兩眼中仍充滿著崇仰與崇拜之色。
作為一位國君,有遠大的眼光、高瞻遠矚的志向,是必然的,這便是千古一帝的人格魅力。
蒙毅這個近臣體會得再細微不過了。只可惜,事業未竟身先死,英雄,不,是一代霸主卻早早殞落了。
扶蘇拍了拍蒙毅的肩,過去的事情回憶起來總是耗費心神。對於父親,他又何嘗不是抱著仰慕之情呢。
親情是沒多少的,也不可能有。他總覺得父親並不十分喜歡自己,從小到大都不曾得到過父親幾句獎勵鼓舞的話。但父親對亥兒卻是疼愛有加,還曾在臨朝前抱著生病的亥兒,差點誤了上朝的時辰。
這種龐溺,他半分沒落著。有的是自小嚴格的管教,文成武略一一不放。現代人說的沒有童年,大致便是他當時的情形。
“父親的宏圖,彼時的我確無法理解。只覺得剛驅逐了匈奴,我們的將士也該整軍斥頓,百姓亦需休養生息幾年。父親那樣急於攻百越,是否他當時已經覺察到自己的身體…”
蒙毅擺擺手,“陛下當時正值盛年,身子骨倒還是挺好的。只不過…”
扶蘇擰著眉看向蒙毅,不明為何說到一半停頓下來,是有什麼不想讓我知道的嗎?遂疑惑地用眼神質問蒙毅。
蒙毅嘆了口氣,“陛下追求長生之法,這你也是知道的。當時也不知是聽了哪個方士的說詞,便信了海外有仙山,山中有靈藥可使人飛天永生,軀體不老不腐不死。
便依那方士的說,法集結了童男童女造大船、派兵卒往海外進發,此後便音訊全無。
又有一位自稱靈山十巫後人的巫師進宮,也不知說了什麼,陛下當夜便召我入宮,擬定徵百越之事。”
“靈山十巫?果真有其人也?”扶蘇不禁有些咂舌。
曾聽說過但未有誰稱自己見過,不過,想想好像自己也壓根沒思考過,這些個傳說中的巫師是真是假。
“說是這麼說,誰知道呢。只有陛下與之面談過。引薦的是原先楚王供奉的大巫師,在巴蜀一帶聽說是頗具盛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