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瘸子一口喝乾碗裡的殘酒,有些不解地望著滿臉淚痕驚恐萬分的姑娘。
“家裡出事了?”看了半天,馮瘸子突然問道。
“……”那姑娘還愣在那裡,好一會,才回過神,嘴裡不知嘟囔了個什麼,先點點頭,看看馮瘸子,又拼命地搖起了腦袋。
“那……”馮瘸子也有些驚愕地望著姑娘,突然間不知道該問些什麼。
沉默了一會,他伸出一隻手,有些愛憐地摸了摸姑娘的腦袋。
“啊!”那姑娘一聲尖叫,慌忙躲開,退後幾步,眼淚湧泉一般噴來出來。
“這……”馮瘸子望著姑娘,愈發感到疑惑。他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來,看看姑娘,又看看羊倌。
那羊倌也大張著嘴巴,涎水流的二尺長,一臉的傻相。
馮瘸子無奈,嘆口氣,又望了望尤二嫂。
到底還是尤二嫂鎮定些,她直勾勾地盯著馮瘸子的臉,好半天,突然蹦出一句:“馮瘸子,你叫什麼名字?”
好奇怪的問題!
那馮瘸子一愣,旋即笑著說道:“二嫂,我——我就是馮瘸子啊!你認識啊!”
坐在旁邊的孟二旦也跟著笑了起來,他舌根發僵,扶著桌子搖搖晃晃站了起來,低頭看著尤二嫂,結結巴巴語無倫次地說道:“這——這,這——二,二嫂,這馮——馮,馮二嫂,這個——馮爺,馮大——大哥,認識啊,認識——認識二嫂啊,認識,認識,認識馮——馮——馮二嫂……”
一屋子的閒漢鬨笑了起來,有腿快的幾步湊上前來,瞅著尤二嫂的臉,搶著說道:“這就是馮瘸子啊,馮瘸子!”
尤二嫂依舊繃著臉,死死盯住馮瘸子,冷冷地問道:“你是誰,馮瘸子?”
看著那張黑紅的大臉,馮瘸子笑不出了,他咳嗽一聲,清清嗓子,正色說道:“我就是馮瘸子。”
閒漢們止住了笑聲,有些奇怪地看看尤二嫂,又看看馮瘸子。
“你不是死了嗎?”尤二嫂盯了半天,冷不防問道。
“死了!死了!就埋在後山,死了!死了……”不等馮瘸子回答,站在尤二嫂旁邊的羊倌突然一抹下巴上的哈喇子,指著馮瘸子,跳著喊道。
怎麼回事?明明一直坐在這裡喝酒,怎麼說他死了?一屋子的閒漢全都愣住了,不解地望著馮瘸子,又望望羊倌尤二嫂,滿臉的疑惑,店裡頓時安靜了下來。
只有那個姑娘站在牆根,不停地抽泣著。
沒有人上前安慰。
“二嫂,慢慢說,怎麼回事?”一直坐在櫃檯後面默不出聲的牛爺突然開口,一雙深陷的眼睛望著馮瘸子,一動不動。
“呃!”尤二嫂應答了一聲,回頭看看牛爺,又轉過頭望望馮瘸子,尋思片刻,一字一句講了起來。
原來,方才兩個黑衣人到店裡“借錢”,給人幹掉了,孟二旦掏出銀子手鐲,讓羊倌跟尤二嫂“收拾收拾”,倆人走到後山,羊倌動手挖坑,剛挖幾下,不想挖出了東西——一具屍體。好像才死去不久,面容還未僵硬,仔細一看,兩人都認識,就是常來酒館喝酒的馮瘸子。卻說這馮瘸子,日子過的真是辛苦,他媳婦不知什麼時候跑了,只留下一個姑娘,好容易拉扯到十五六歲,如今他死了,真不知道他姑娘以後怎麼活——想到這裡,尤二嫂慌忙跑到鎮上,叫來了馮瘸子的姑娘,那姑娘大老遠看見馮瘸子的屍身,一下子昏厥了過去。被尤二嫂幾巴掌打醒的時候,羊倌突然記起那馮瘸子就坐在酒館喝酒,三人一合計,扔下屍身,一路小跑,回到酒館,迎面撞見馮瘸子好端端地坐在木座旁喝酒,頓時被驚得五雷轟頂不知所措……
這——尤二嫂講得目瞪口呆,一群閒漢包括馮瘸子自己聽得目瞪口呆,只有那個孟二旦,今天喝大了,靠在桌子邊,語無倫次不著邊際地亂說個不停。
到底怎麼回事?一屋子的人大眼瞪小眼,全然不知道個子醜寅卯。
只有牛爺坐在櫃檯後,一聲不響。
突然,就有閒漢提議:話說這後山也不遠,倒不如去看看?
對!對!看看!閒漢們紛紛響應,店裡頓時熱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