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開始變得有趣起來。在座的就連最興致缺缺的人,此時也都提起了興趣,擺出一副看樂子的姿態。
除了安幼南不太高興。
“一萬二的紅酒,給他喝了兩瓶,還被說假酒,什麼人啊這是!”
段小桑心想,原來王子虛昨晚在你家喝酒啊。
安幼南伸手在沙發墊上隨便抓了抓,把手上殘留果汁擦乾淨。
本來打算去洗手的,直播到了精彩的時候,她一分鐘都不敢錯過。
王子虛道:“在講孔老師的這個錯誤之前,我要先問問孔老師,您對作品的批評標準,應該不是針對我一個人制定的吧?”
孔懷芳提高音量:“你說的這叫什麼話?你難道以為我是專門搞針對,我有必要針對你?一個新人作家?”
王子虛說:“孔老師別激動。您要是在批評作品時不搞雙重標準,那其他的作品也這麼寫,也算是歷史虛無主義吧?”
孔懷芳說:“我們這次只討論你這本書,不涉及其他作品。你要是問為什麼只批你不批別人,那是因為這是開你的研討會,明白嗎?”
王子虛說:“我沒這麼問。孔老師的意思是,中角色的觀點,不可有悖於現在對於歷史問題的定性,比如我書中的角色對義和團持讚美態度,就是歷史虛無主義。”
孔懷芳伸手指他:“那是因為你裡的角色是你這個作者的化身,角色的態度反應了你的導向,進而影響讀者!”
王子虛說:“但是我書裡的‘高舉人’這個角色,對於義和團採取全盤否定的態度,和‘瘋姥姥’完全相反。”
孔懷芳說:“高舉人這個角色是個反面人物,這剛好進一步印證了你的立場。”
王子虛合上手裡的材料,抬頭道:“所以您認為,正面人物的一切行為,都代表著我本人的觀點?”
孔懷芳說:“這是從文字裡可以看出來的。”
王子虛說:“那《百年孤獨》裡,何塞·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痴迷於科學技術,認為殖民者帶來的鐵路、電話是文明的饋贈。在他的無視和迷茫中,馬孔多逐漸淪為香蕉公司的經濟殖民地——這不算曆史虛無主義嗎?”
孔懷芳道:“這一段明顯是有批判性的……”
王子虛說:“那為什麼你看不出來我書裡這段情節的批判性呢?”
孔懷芳音量低了幾分:“你的批判性不夠鮮明。”
“如果我的批判還不夠鮮明,”王子虛說,“那馬爾克斯的批判就更不鮮明瞭。孔老師,我有個問題,你是不是讀書讀得很少啊?你看過《百年孤獨》沒有?”
孔懷芳沒有看過。
實際上,孔懷芳連《石中火》都沒有認真看過。
越是沒看過,被戳中痛點的時候,就越是生氣。孔懷芳於是滿臉通紅。
“《百年孤獨》是我年輕時看的,那時候對文學的思考還不深入,只記得給我留下了很美妙的回憶。但如果時至今日再進行圈點,我也會說其在歷史態度和精神導向的層面上,做得也不是很好。”
說罷,孔懷芳抬頭又道:“怎麼?《百年孤獨》貴為名著,就批不得說不得了嗎?王子虛同仁奉《百年孤獨》為圭臬,那難怪也脫不出其桎梏呀。”
王子虛說:“所以你認為《百年孤獨》也有歷史虛無主義的問題。”
孔懷芳說:“有,但是和你的嚴重程度天壤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