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姑娘休息就是。”醫官一面說,一面攤開一張紙,已經開始寫起來,不多久,密密麻麻的藥方已經寫好了,我無心看,他又是千叮嚀萬囑託,這才陣中其實的去了,我至少可以弄清楚,就現在的情況看,我不是想要離開這裡就能離開的。
我病了,我在這樣的緊要關頭居然病了。
我看到醫官去了,這邊廂,丫頭已經過來,一面命人去煎藥了,一面擔憂的看著我——“你是有孕之身。”她說,我點頭,她又道:“當年勾踐還臥薪嚐膽呢,伍子胥也是承受胯下之辱,你為何不能委曲求全呢?”
“委屈就是為了求全,但是我……我總不能墮了自己的名節,我不能一女嫁二夫,我已經是汶霏雨的夫人,我怎麼又能做鬼王冥刑的夫人呢,我不能。”我說。
“姑娘又是愚蠢了不是,姑娘口口聲聲說自己要做什麼要做什麼,要是不如此,你何以大展宏圖呢,你現在的狀況,他也是知道的,其實婚姻不過是一個形式罷了,奴婢並不好說什麼,不過奴婢看姑娘為人這不屈不饒的模樣,逐漸的已經準備投靠在您的身旁。”
“又是演戲,你是他的心腹,不要以為我不清楚。”鬼王冥刑啊鬼王冥刑,你想要安排一個小丫頭片子來試探試探我,我就不上當。
“姑娘,心腹有一天也是會成為心腹大患的。”她說。
“何以見得呢?”我迫問,好像真的有那麼點兒意思。我嘬牙花子,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沒有什麼感覺,其實那種胸悶氣短頭暈目眩的感覺比剛剛還要厲害呢,我頭重腳輕,眼冒金星,我不知道我是用什麼毅力走到了旁邊的八仙桌位置的。
我不但是走到了,我還坐在了那繡墩上,我一面看著自己對面的丫頭,一面趴在了那裡,冰涼的大理石,讓我清醒了不少,她沒有看我,而是逐漸的緩慢的吐字清晰的說道:“在很久很久之前,我總以為,人類死了以後都是要來這裡的。”
“你真是迂腐,要是人們死了以後,都來這裡,那麼這裡的族群不是已經是最強大的了,何勞鬼王冥刑這樣子拔幟易幟的準備人?”是,是這道理已可想而知,要是人類死了以後都到這裡來,那麼久而久之,這裡就要爆炸了,不是嗎?
“我後來才知道,鬼與鬼,就好像人與人,有的可以得到昇天得道的機緣而有的呢,一生一世乃至生生世世都不過過是一個糊塗鬼罷了。”她說到這裡,我好想已經明白過來什麼。
我將自己的臉頰從桌面上拿開,看著她的背影,窗欞讓風吹來了,細雨如絲,冷風如刀,吹亂了這丫頭的髮絲,但是這丫頭他始終都沒有動過,簡直整個人已經好像是石化一般,進入了一種空冥的境界。
任憑風吹雨打。
“你究竟是……什麼意思?”看起來,好像並不是鬼王冥刑要他過來的,我想到這裡,不免有點遲疑,無論在哪裡,多一個朋友總是好過了多一個敵人的,要是有一個朋友幫助我裡應外合,那就更好了。
看得出來,鬼王冥刑對這個女孩還是信任的。
“我能有什麼意思呢?”她已經緩緩的闔上了雙眸,但是我還是看得到,那一片晶瑩剔透的淚水,我想要不問,但是我畢竟還是問出口——“你想必也是心事重重的,你後來也一定是有了一個全新發現了,對嗎?”
“是。”她到了窗欞邊,將窗戶已經關好了,眼神是是無盡的痛苦,這才嘆口氣,我看到那凌亂的青絲已經落在了丫頭那瘦削的肩膀上,她用一種帶著哽咽的聲音說道:“我因為調查發現,人死了就會變成鬼。”
“是,是。”你今天是瘋了不成,人死了自然是變成鬼,物腐蟲生,人之死,鬼之生,這是人人都知道都沒明白的道理,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發現。
“姑娘——”
丫頭那緊閉的眼角,逐漸有淚水已經滑落,“我說的是,人死了以後,會成鬼,但是不一定會成為鬼族,現在你想必已經明白了,我們的靈魂就是永生永世都需要在這裡的,得不到親人的弔唁,一輩子,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就這樣,活著……”
“啊,這個……”我無能為力的看著這丫頭,我想要伸出手抱一抱這丫頭,但是剛剛醫官臨走之前告訴我的話,我尚且言猶在耳呢,還是不了吧。
人鬼殊途,其實我本應該早早的就明白過來,不過現在也為時未晚。丫頭抽抽搭搭了哭了會兒,又是恢復了常態,不說一個字,看著窗外。我也是移動目光,看著窗外。
窗外一片黑漆漆的,低沉的黑好像可以讓人窒息一樣,那種感覺,的確難受的很。我不知道應該怎麼樣去安慰她,是,是,這樣活著,是生不如此。
自己的生命永遠操控在別人的手中,連死亡亦復如是呢,那樣的生活,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或者都是想要早早結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