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禾本不該出現在安慶城外的戰場邊緣,她早已不屬於這裡
但她還是來了,因為牽掛
千軍萬馬混戰中,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那個毫無武藝毫無自保能力的傢伙儘管被身邊侍衛團團保護,然而萬一出了什麼事呢?一支暗中射來的冷箭,一顆反彈飛濺的流石,一次猝不及防的失蹄……
戰場上發生的意外和死亡太多了,唐子禾親眼見過無數次,凡事關心則亂,她無法做到心平氣和地在安全的地方等待結果,於是她來了,早在這場決戰開始之前,她踏著清晨藹藹薄霧,渡河穿林藏在這個最隱秘也是視線最佳的位置
經歷過短暫的心情起伏之後,唐子禾漸漸平靜下來,對那壯闊的戰爭場面視而不見,開始在兩軍接陣廝殺的人群中尋找那抹熟悉得彷彿刻入骨子裡的身影
戰場太大了,唐子禾找了很久都沒找著,於是輕鬆地舒出一口氣,嘴角露出甜美的笑容,她想他,想看見他,但她絕不願在這廝殺搏命的戰場上看見他
朝廷王師風捲殘雲,步步緊逼,反軍苦苦抵抗,卻節節敗退唐子禾也是統領過千軍萬馬的人,粗略地掃了一眼,便知這場決戰朝廷勝局已定,沒什麼懸念了
唐子禾的笑容越來越甜,一雙清澈如水的妙目彎出兩道美麗動人的弧線
勝局已定,他也沒有任何危險,唐子禾決定離開了,她有很多事要做,她欠下的罪孽仍未還清,只有把欠世人的全還清,她才有資格見他,才能堂堂正正站在他面前,然後仰起乾淨無愧的臉問他,什麼時候娶她
留戀地再看了一眼戰超這裡面一定有她魂縈夢牽的人,然後,唐子禾從大樹的枝椏上悄然起身
誰知起身的那一剎,唐子禾的動作忽然凝固
戰圈的外圍,一面明黃龍旗下,一個穿著金色鎧甲的年輕人執近殺,英勇剽悍,這個金鎧年輕人並不是唐子禾關心的重點,她看到的重點是,這個年輕人的旁邊,同樣穿著銀色鎧甲的秦堪也手執著一柄長劍,隨著騎兵的移動,正笨拙而吃力地揮近刺
唐子禾吃了一驚,緊接著俏臉浮上寒霜,潔白的貝齒死死咬著下唇,咬得下唇失了血色,眼中充滿了怒火和濃濃的擔憂
“這個……這個不要命的混蛋!你以為你是絕世武將,能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嗎?”唐子禾氣得嬌軀瑟瑟發抖
儘管秦堪身邊有無數侍衛用身軀和刀劍死命地保護著他,無數刺向他的長矛箭矢都被侍衛格開,可唐子禾仍清楚地看見好幾次長矛仍險而又險地從秦堪腋下或頸邊穿刺而過,只差那麼一寸一分,便是戰死沙場的下場
險象環生的一幕幕映在唐子禾眼底,唐子禾滿腹氣憤,滿腹擔憂,好幾次想衝進戰場幫秦堪,最後卻只能頹然地坐在枝椏上,又氣又怨地盯著遠處的他
這是戰超不僅危險瞬息萬變,而且她根本不可能走進去,兩臺巨大的絞肉機正在高速運轉,接近它的下場只能是折間灰飛煙滅
唐子禾只能焦灼又強自耐心地等待,祈禱那個不要命的傢伙命大福大,上天會保佑他毫髮無傷
等待並不漫長,因為戰勢的順利推進,反軍失了鬥志而節節敗退,朱厚照和秦堪的推進速度很快,負隅頑抗的反軍被斬殺之後,反軍計程車氣愈發一落千丈,隨著軍陣中不知什麼人高喊了一聲“逆賊朱宸濠逃了!”,終於將反軍僅存的最後一絲士氣推落谷底,再也沒人能組織起像樣的抵抗了
直到此刻,唐子禾才放下了高懸的心,咬著下唇恨恨地剜了一眼戰場中間騎在馬背上氣喘如牛的秦堪
“文弱書生,堂堂國公,竟敢領兵衝陣廝殺,這是你該乾的事兒麼?下回你再出徵,我先給你下點麻藥,讓你連戰馬都跨不上去……”唐子禾喃喃自語,忽然噗嗤一笑,接著轉過頭,一雙妙目望向南邊,朱宸濠只領著千餘殘兵,丟盔棄甲倉惶逃遠
唐子禾蹙眉注視許久,美眸忽然露出殺機
再次留戀地看了一眼遠處坐在地上休息的秦堪,唐子禾從枝椏上起身,動作敏捷地下了樹,最後翩然朝朱宸濠逃離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