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日,火驕陽。
立竿無影。
山下劍爐裡已無立錐之地。
趙長德面容枯槁,敦實身形已經不再,教之二月二扛著箱子進入劍爐那天,已經判若兩人。
鑄劍至今,劍未出爐,人卻已經搖搖欲墜。
常露眼窩深陷,斜靠在劍爐外的涼棚下,胸腔如風箱一樣鼓動,但依舊是出氣多過進氣。
師徒兩人為鑄造出遠超以往的寶劍,不眠不休,將所有心血都放在上面。趙長德此時尚未倒下,完全是有一口氣在撐著。
夏至,是預計出爐的最後一天。
成,則劍出人安。
敗,則劍毀人亡。
趙長德手握控爐法盤,死死的盯著遠處的正陽爐。
常露艱難的轉過頭,虛弱的說道:“師傅,實在不成只能用活祭,引劍出爐。”
劍未出爐,必定是靈性不夠。
夫神物之化,須人而成。
人之血骨肉,天生便是精氣神所在,是為人之靈。想要寶劍有靈,最直接也是最好的辦法,就是以活人祭劍,為神劍附靈!
常露說這話,明顯是做好以自己祭劍的準備。
“混賬!”
趙長德驟然轉頭,枯槁的面容雙眼瞪得渾圓,臉色猙獰,大吼道:“正陽爐乃至陽劍爐,所鑄之劍必定陽剛正氣,怎能用那陰邪之法!”
常露看著再堅持下去,必定活不了的師傅,帶著哭腔,“師傅,再抗下去,你會死的,師傅。”
堂堂七尺男兒,淚如雨下。
趙長德憤然轉身,抬頭看向即將升至中天的驕陽,內心只有一片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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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崖石刻下,劍意如風暴般旋轉在山間。
寧白峰正處在劍意風暴的中央,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如雨珠滴下,身上的衣衫早已溼透,腳邊的地面已經一片溼跡,卻又很快被蒸乾。
手中的玉笛僵在空中,紋絲未動。
劍字只剩最後的那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