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燈
三元日大雪紛飛,覆滿宮牆,劉錦醒後見裴玄寂佇立窗邊,他靜靜凝視著裴玄寂的背影,眼底情緒晦澀,須臾起身從後擁住他。
裴玄寂大手覆在他手上,偏頭溫聲道:“醒了?”
劉錦悶悶“嗯”一聲,他看向窗外,聲音輕快,“今日竟下雪了?”說罷牽起裴玄寂的手往外走,他推開吳玉撐過來的傘,與裴玄寂在雪中漫步。
瑞雪紛揚,落於發間,裴玄寂道:“還有不到半月便是哈斯塔娜生辰,兩國剛剛建交,我們送些什麼過去?”
劉錦沉吟,“朕吩咐禮部擬寫名單,元日假後應能呈上來。”他頓了頓,“屆時勞你攜禮親往,以示我國誠意。”
“好。”他替劉錦掃去鬢角雪,緊而接過吳玉手中傘撐在二人之上,“雪融濡衣,寒氣易侵,仔細染風寒。”
劉錦垂目不言。
元日假後,朝堂局勢風譎雲詭,劉錦接連降旨抄斬裴玄寂心腹黨羽,武三院一日數出,街巷盡是金甲奔走、囚車轔轔之聲,昔日高朋滿座的府邸如今門可羅雀。
一時之間,朝野震動,東臨城內風聲鶴唳,弄得人心惶惶。
裴玄寂抬眼看著坐在自己身上的人,那人雙手撐在自己腹部上,抿唇上下起伏晃動,唇間溢位幾聲情到深處的低哼。
他抬手扶著劉錦的腰,指腹順著那支卡薩布蘭卡的紋路摩挲。
近日隨著雪片般飛出的抄斬令,劉錦愈發主動,纏著他玩了各種花樣。
要清洗朝堂更換朝臣,以此保證政令自出大權獨攬,他這點小心思自己怎會不知?
但自己既已選擇放權還政,便不會再去幹涉他。
裴玄寂在權力巔峰沉溺十數載,看似世間一切唾手可得,可有時亦覺惘然,竟不知餘生何為。
幸而那道密詔使他與劉錦兩人命運牽扯不清,他找到了新的樂趣。
那日聽劉錦說“要做明君庇佑百姓,要手握實權肅清吏治,要在《帝王策》上留名”,他腦海裡浮現出的是興達四十二年,自己於金鑾殿面聖之際對答如流,入木三分地剖析國之弊病,言辭鏗鏘、旁徵博引地去闡述治國良策,引得朝臣側目驚嘆。
那時,他立志要做權傾朝野的臣子。
那日,他立志要做政令自出的明君。
劉錦見他一直盯著自己,便俯身吻下去,鼻間噴出的熱氣交融,裴玄寂抬手環住他,翻身將他壓在身下。
裴玄寂啞聲道:“想做什麼便去做,不必想著討好我。”
劉錦瞧著頭:“裴玄寂,我愛你。”聲音極輕,很快散在風中。
裴玄寂與他交換一個深長的吻,“我也愛你。”
彼此未用尊稱。
這一刻,他們彷彿只是民間一對尋常眷侶,沒那麼多的愛恨糾葛。
翌日裴玄寂返回相府,今日他們要遠赴北烈,去給哈斯塔娜送生辰賀禮,他正與隋忠宋鋒清點著禮品數目。
金甲一擁而入,與院內親衛廝殺,宋鋒怒吼道:“你們瘋了?!”說完喊隋忠同去阻止,誰知隋忠竟拔劍指向他!宋鋒不敢置信地破口大罵,與之打鬥起來。
裴玄寂置身亂局,唯他一人靜立原處,他眉頭一跳,似乎明白了什麼。